目前分類:精選好文 (98)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第二十章 牛津

香腸和乾酪以外:可以吃動物嗎?

想像一下,有一天外星生物從外太空來到我們居住的地球,那生物就像好萊塢電影《ID4星際終結者》(Independence Day)裡有智能遠超過人類的外星人。現實中不可能總是出現一位英勇駕駛戰鬥機的美國總統,而這次也沒有什麼跌破大家眼鏡的天才用地球的病毒造成外星電腦的癱瘓,因此外星生物很快就制服並囚禁了人類,一段史無前例的恐怖統治時期就此展開。外星人把人類拿來做醫學實驗,用人皮製作鞋子、汽車坐墊和燈罩,而毛髮、骨頭和牙齒也各有用途。此外他們還大啖人肉,特別是小孩和嬰兒,因為他們的肉特別鮮嫩柔細,所以最合他們的胃口。

一個剛被他們從地牢裡提領出來準備做醫學實驗的人對著外星人大喊:「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呢?你們難道看不出我們有感受、而你們正在傷害我們嗎?你們怎麼能奪走我們的孩子,還殺他們、吃他們呢?你們看不見我們的痛苦嗎?你們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殘忍和野蠻嗎?你們一點同情心和道德感都沒有嗎?」

那些外星人點點頭。

「沒錯」,其中一個說。「我們有可能是殘忍了點。但是你們看……」他接著說:「我們確實比你們更高等。我們的智能比你們高、比你們明智、會許多你們不會的事物。我們是比你們更先進的物種,過著與你們完全不同層次的生活,因此我們可以對你們為所欲為。跟我們相比,你們的生命根本沒有價值可言。此外,就算我們的行為真的有些不妥好了,有件事是肯定的:沒辦法,你們就是太好吃了!」

一九七○年秋天,彼得‧辛格(Peter Singer)坐在牛津大學的大食堂裡吃著牛排,他是個愛思考的年輕人。不過當時的他還沒想過虛構的外星人以及吃人的習性;他才剛結束在墨爾本的哲學學業,從澳洲回到英國,開始在大學授課。從少年時期開始,就沒有什麼比哲學以及生命的問題更讓辛格感興趣了。他的父母是住在維也納的猶太後裔,德國和奧地利在納粹統治時期迫害猶太人,他們只好於一九三八年離開奧地利,年輕的他們從奧地利逃到澳洲,而他們的父母,也就是彼得的祖父母,則遭到納粹逮捕並在德瑞莎城(Theresienstadt)集中營裡被處死。

辛格治學嚴謹,尤其是道德問題;他渴望知道什麼是好與壞、什麼是正確和錯誤的生活方式。他坐在歷史悠久的大學餐廳裡吃牛排,發現同桌一名學生把盤中的肉撥到一邊去。這名學生名叫理查‧科申(Richard Keshen),後來成為加拿大布列頓角大學(Cape Breton University)的哲學教授。辛格問他是否覺得東西不好吃,理查則說他自己永遠不吃肉;他說他是素食者,因為吃動物根本就是不對的事。辛格對他明確而堅定的態度感到驚訝;但是理查卻問他,請他說明為什麼吃動物在道德上是站得住腳的。辛格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兩人約定第二天再於餐廳會面,而辛格將給理查一個理由說明為什麼人可以吃動物,接著辛格便靜靜享用他的牛排。此時的他並未料到那是他人生中最後一份牛排。

在返家路上,辛格開始思考。當然,人類一直以來都是吃肉的;從史前時代獵捕原牛和長毛象,到後來牧人和農夫飼養綿羊、山羊、牛和豬,都是要吃它們的肉。遠古人類以及許多土著如果沒有肉作為主要食物來源,就不可能存活。然而,辛格也很清楚,他的理由都不適用在自己身上;遠古的人類、或是必須以獵捕海豹維生的愛斯基摩人,都不足以解釋為什麼他可以吃動物;因為在英國即使沒有肉也可以攝取身體所需的所有營養。辛格心想:畢竟狼、獅子和鱷魚等動物也吃肉,並且從不在乎自己是否可以這麼做啊!因為他們如果沒有肉就會死。辛格知道,自己就算不吃肉也並不會死;相對於狼、獅子和鱷魚,他可以選擇吃肉與否,而這個「可以選擇」的事實,便是他與獅子的區別所在;他比獅子優越,也比他在大學餐廳裡吃的牛、豬和雞更優越。人類比動物聰明、有更高的智能、能說精確的語言、具有理性和知性。古代、中古和近代的哲學家都曾說:這個就是為什麼我們可以吃動物的原因,人類有理性,動物沒有理性;人類有價值,動物沒有價值。但是,我們真的可以說,有智慧的生物比智慧較低的生物更有價值嗎?雖然辛格並不知道外星人的虛構故事,但是就像許多讀者一樣,辛格也憤憤不平;如果外星人對待人類的方式是不道德的,那麼人類與動物之間類似的關係難道不也一樣嗎?更優越的智能並不是「道德特許證」,讓人可以為所欲為。辛格花了三年的時間,深入思考「人類應該如何對待動物」的問題,並於一九七五年出版了《動物解放》(Animal Liberation)。這本書暢銷了五十多萬本。

辛格在書中寫道,對於生物的生存權來說,最重要的標準並不是智能、理性或知性。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知性上低於一頭豬,但是我們不能吃他、或作為測試新洗髮精效果的實驗品。尊重生物及其生存權的決定性原因,是他有快樂和痛苦的能力,就此而論,辛格與邊沁的看法一致。邊沁在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時就曾說:「那一天將會到來,其他生物也將重獲人類以暴行從他們身上剝奪走的權利。有一天人們將會明白,腿的數目、體毛的多寡都不足以構成如此對待一個有感受的生物的原因。但是,什麼會是不能逾越的界限呢?是說話的能力嗎?可是一匹長成的馬或一隻成年的狗比一個剛出生一天、一個星期或甚至一個月的嬰兒都要來得聰明,社交能力也更好;而且就算不是如此,那又能改變什麼呢?問題並不是他們是否會思考或說話,而是他們會不會感到痛苦。」辛格沿用了邊沁的功利主義:「快樂是好的,痛苦是不好的。」這不僅適用於人類,也適用在所有能感受快樂和痛苦的生物,因為作為有感受能力的生物,動物和人類在原則上是一樣的。因此,當面對「人類是否可以吃其他動物」這個問題時,我們將很容易就做出決定,比起動物必須付出的身體、生命以及無法言喻的痛苦,人類單純的口腹之欲是微不足道的。

辛格關於「人類應該解放對動物的控制」的作品引起很大的震撼;在英國、美國和德國都發起「動物權利運動」。而如「善待動物組織」(PETA)和「動物和平組織」(Animal Peace)的目標都已遠超出傳統保護動物者的要求。動物權利人士抗爭的對象不僅包括「大規模飼養動物」、「毛皮獸養殖場」和「虐待動物行為」,他們質疑任何對動物的使用權。他們認為人類既不能吃香腸,也不能吃起司;不能把他們關在動物園或馬戲團裡,也不能以他們去做動物實驗。他們要求動物也應該有快樂生活以及自由發展的權利。

雖然辛格的觀點乍看之下很有說服力,卻遭到許多哲學家的激烈反駁。因為道德界限的若不是在於理性、知性或智人的屬性,而是感受痛苦的能力,那麼是在哪裡呢?豬和雞會感受痛苦,這點一般人很容易認同,他們被折磨或宰殺時都會哀號。但是魚呢?魚會痛苦嗎?根據最新的研究顯示,魚雖然不能表達,卻似乎會感受疼痛。那麼無脊椎生物,比如貝類呢?我們對於貝類的痛覺所知太少了,因此無從回答。更清楚地說,我們人類甚至不知道植物是不是也可能感到痛苦;當人把萵苣從土裡拔起時,它是否感覺疼痛呢?

這麼說來,疼痛的感受並不是很清楚的界限。而這個標準之所以有問題,是因為我們無法直接深入動物的意識狀態。在探討腦部的問題時,我們曾提到科學在描寫人類主觀的經驗狀態時有很大的困難,而面對動物的狀況更是難上加難。一九七四年,正當辛格寫著那本關於解放動物的書時,湯瑪斯‧內格爾(Thomas Nagel),也就是現在紐約大學法學院的教授,發表一篇著名的論文〈身為一隻蝙蝠是什麼感覺〉。內格爾對動物並不特別感興趣,他想要說的是,其實人不必設想自己是另一個生物,例如蝙蝠,因為那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他認為人唯一能夠做的,是想像自己如果具備回聲定位系統在夜間獵捕昆蟲的話,會有什麼感覺。但是誰又知道這感覺和蝙蝠的知覺有多少關連呢?也許兩者一點關係也沒有。內格爾想要強調的是,意識總是主觀的歷程,因此是他人無法理解和進入的。

到目前為止一切聽起來都很正確。但是「我們不可能完全知道動物的內在感受」這個論點,當然無法完全駁斥辛格「尊重動物」的立場,因為「我們不了解其他人的內心世界」並不能作為傷害他們的理由。沒有法院會以犯人無法知道被害人的感受為由而容許傷害、謀殺或過失殺人的行為。我們假定人都有完整的意識,這便足以構成尊重他們的理由。相對來說,許多科學家在面對動物時,卻只以生物學的角度去解釋它們的心理;然而,這種「刺激與反應」的模式本身是有問題的。例如:長尾猴的欺騙行為是出於本能,還是有計畫的手段?獅子之間的強弱鬥爭遊戲是一種策略,還是一時興起?誰能斬釘截鐵地回答呢?人類的欲望也有如「厭惡疼痛」、「性渴望」等生物需求,但是我們不會認為欲望僅限於生物需求。既然我們不會把「人類的心理經歷」降低為機械化的官能,那麼為什麼不能也如此研究動物的心理世界呢?當然,我們不能天真地把我們的感覺和意圖投射到動物的內心世界;但是,偏激地把動物視為單純的機械性行為,卻也是很幼稚的。我們怎麼知道動物們的「遊戲本能」只是單純的功能性機制呢?猴子的性行為和性欲的確可以從功能的角度去解釋,但是我們因此就只能從功能去解釋它們嗎?

古代的中國人早就知道不可能真的了解動物的感受;但是他們卻知道我們可能接近動物的內在世界,也就是透過類比推理。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現代的腦部研究也應用了類比推理。他們檢查我們脊椎動物腦部的反應方式,並猜測其他脊椎動物腦部的類似結構可能會有和我們類似的經驗。腦部學者不僅驗證事實是否符合推測,更試著找出為什麼我們認為自己對某些動物比對其他動物更能感同身受。當人們觀察海豚時,會立刻從海豚的表情中聯想到微笑,我們的鏡像神經元因為我們以為自己了解海豚的表情而進行工作。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海豚很討人喜歡;而具有「陌生」面孔的動物則不會刺激我們的鏡像神經元,不會讓我們聯想到熟悉的事物,也就不會刺激我們的同理心。另一方面,我們相信自己能夠理解狗的某些行為,我們喜歡它們玩耍的模樣,並覺得它們很快樂,不過這是有限制的。例如賈科莫‧里佐拉蒂(Giacomo Rizzolatti)認為,「我們不知道狗吠是什麼意思,因此我們也無法以吠叫來與狗溝通。吠叫並不屬於我們的活動機能。人類雖然可以模仿狗叫,有些人甚至學得惟妙惟肖,但是我們卻無法理解狗吠的意義!」

即使腦部研究已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動物的內在世界仍然是個未知領域。正因為如此,人們在法律、哲學甚至日常語言的使用上粗暴地界定動物的內在世界,就越加讓我們憂心。在德國,沒有任何動物擁有被善待的道德要求權。從法律上看來,黑猩猩與蚜蟲之間的關係比黑猩猩與人類的關係更近。人類有憲法和民法,而黑猩猩卻只有動物保護法。這使得黑猩猩所受的保護和鼴鼠並沒有差別;每個深入探討過生物世界的道德學者,都會對這樣的結果搖頭歎息。

這麼說來,至少像猿猴或海豚這類高度進化的脊椎動物,是不應該被隨意歸類在沒有權利的層級。辛格和偏好功利主義者一樣認為,「自我意識」是讓生命絕對值得受保護的條件;雖然很有說服力,但是我們仍然必須承認自我意識並不是神經學上的確切範疇。一種生物是否具備自我意識,並不能透過核磁共振成像得知,有些哲學家把自我意識等同於「『我』的感覺」。在探討「我」的章節中曾提到許多不同的「我」的狀態,其中「身體的我」、「定位的我」和「觀察點的我」,在猿猴身上應該都存在,否則它們的社會行為會極度失序。

有些脊椎動物無疑具備類似基本自我意識的東西。但是這在道德上又應該給予多高的評價呢?以大象為例,如果在非洲有獵人為了販賣象牙而殺害這種高度進化且敏感的動物的話,是否能夠槍斃這些「私獵者」呢?(槍斃私獵者在肯亞是合法的。)對辛格來說,這個例子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人類比大象具有更高的自我意識。然而,若是一個人殺了三隻、五隻甚至十隻大象呢?若被殺的是母象,遺留下悲傷的小象因恐懼而導致精神錯亂呢?那麼辛格認為,天秤此時將會往大象的那一邊傾斜。不過獵人的家屬們又如何呢?在這個例子上我們可以用一切想像得到的版本繼續延伸下去,而就算我們考慮得再周到,最後也非得做出一個專斷的權衡不可。功利主義在這裡對抗的是不可共量性以及無法控制的後果,而且無法擺脫它們。

以「自我意識」作為生物的生命價值的普遍標準,最大的困難是我們在探討墮胎問題時曾提到的「非直覺後果」;因為,如果生物的生命價值依賴於其感受和行為的完整性,那麼初生嬰兒以及重度智障者的層級甚至低於一隻牧羊犬。辛格並無意貶低嬰兒和智障者的生命;他只是要提高動物的價值。然而,他招致的反彈卻有如雪崩一般,以致於許多殘障協會的代表至今仍視辛格為眼中釘。面對動物問題和面對墮胎問題時一樣,以「公平」作為唯一的標準是不夠的。母親會出於本能而將自己的嬰兒看得比一隻牧羊犬更重要,由此我們知道不應該把直覺和本能從道德哲學中抽離出來。

因此,「人類可以如何對待動物」不只是理性思考的問題,更是本能的問題。將人類的生命和動物的生命做不同的評價,是人類自然的本能。我們的道德感就好比在水中投入一顆石頭,會激起一圈圈漣漪:最中心的一圈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孩子和至交;外一圈則是朋友或我們的寵物;接著是普羅大眾;而最外層則大多是盤中的魚蝦、烤雞等。這些道德的圈圈並不能任意延伸。但是這麼多可供食用的動物會處於圈圈的外圍,並不是自然的法則,而是受到壓迫和思想控制的結果。

如果我們把人的感覺納入考慮,那麼問題就會是:如果我無法親自動手宰殺動物,我還可以吃它嗎?在西方文明裡,讓大多數人還是覺得難以動手屠宰一頭豬或牛,即使我們知道屠宰的方法;但是要殺的若是魚的話,則會有不少人下得了手;而「殺」雞蛋這件事對大部分人來說就更不成問題了。屠宰動物在遠古的人們眼中應該比較容易些,土著也不覺得為難;但是道德總是個文化敏感度的問題,它和「人」的抽象定義關係不大,卻更視一個社會的感知能力而定。我們大可以認為這個感知能力在西歐目前已暫時達到了人類發展的高峰,也因此我們今天才需要製造「假象」的肉品加工業,讓小牛蹄盡可能看起來不像牛犢。我們的直覺將被誤導,幫助我們更容易驅散聯想。我們社會中大多數人在吃肉時不會感到噁心和畏怯,是因為他們並沒有直接眼見動物的痛苦。我們的鏡像神經元會對屠宰場內牛犢的咆哮產生反應,而對一盒包裝好的肉排卻是無動於衷。

究竟在經過聰明的思考後要不要改變自己吃肉的習慣,這是每個人自己的決定。如果理性考慮,那麼我們恐怕必須說,無論是從功利主義的角度或是從道德直覺來看,反對吃肉的論點可能比贊成吃肉的論點更好也更有說服力。至於現在是要完全放棄牛排、漢堡和烤雞,還是只比以前少吃點,則要看我們在這個問題本身的敏感度,或是「被刺激出」的敏感度而定了。換句話說,也就是要看我們是否將它作為我們自尊(Selbstachtung)的問題看待。相對於我們的多毛近親,再來看看我們對自我的理解,將為這個思考提供更多的靈感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第十九章 柏林

--人生的盡頭:應該允許安樂死嗎?--

「瓦爾內港(Warnemuende)是一個充滿生氣而舒服的地方:海面浪濤起伏,天空明亮清澈。幾年前,這名母親曾和她的兒子來過波羅的海。很快的,她將再次帶他到那兒去,因為,兒子不會想要被埋在厚重的墳墓底下。

廚房櫃子上擺著一份海葬的廣告單,瑪麗路意絲‧尼希特(Marie-Luise Nicht)拿起來反覆翻閱。這一切對她來說還是如此不真實,因為她的兒子就躺在隔壁,兩個房間中那個較大、較漂亮的房間裡。他呼吸著,心跳動著,身子是暖的,有時候他還會睜開眼睛。一個死去的人看起來不是這樣的。

『那個名叫亞歷山大的人,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尼希特太太說:『隨之而生的是另一個亞歷山大。』在醫學的眼中,他是個沒有自我、沒有感受的人,沒有與外界接觸的可能性,而這情況也沒有任何改變的機會;在尼希特太太眼中,他卻是她的孩子,一個需要她的孩子。

開始的時候,她偶爾還會暗自握緊拳頭,捶打他並對他叫喊:『醒過來!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不管!』不過這個階段已經過去了。

她的兒子現在看起來並不像在受苦。他的肌肉放鬆,他不流汗,皮膚摸起來平滑柔順。母親早已習慣他的嘴總是張開著,有時還會流出唾液。她可以對他說話,為他按摩並撫摸他;天氣好的時候,她可以把他抱上輪椅,推他到外頭去。她其實是能夠想像和他繼續過日子的;不過,她仍然希望他有死的權利。因為尼希特太太非常確定亞歷山大絕對不會想這樣靠著胃管裡的半流質食物來延續自己的生命的。」

二○○六年秋天,德國明鏡週刊(Der SPIEGEL)報導了亞歷山大‧尼希特的命運以及他的母親瑪麗路意絲。二○○二年十月的一個夜裡,這名柏林的高中畢業生被一輛肇事汽車撞上,造成頭部重傷,並被送到了急診室。檢查結果是,大腦皮質大部分的物質都受到無法修復的損壞。亞歷山大就這樣當了將近四年的植物人,沒有交談能力,也沒有任何重新甦醒過來的希望。他的母親很清楚自己的兒子不會想要這樣活下去。不過,柏林的醫生卻堅持讓人工延續亞歷山大生命的儀器繼續運轉,而多年來司法機構也強硬拒絕他母親的請求。其實,現在的法律問題要複雜得多;在德國,雖然醫生不可以違背病人的意願而以人工方式延續其生命,但是醫生如何能得知昏迷病人的意願是什麼呢?因此醫生們執意維持亞歷山大的生命,而不願去相信他母親所說,兒子不會想要在這樣的狀態下繼續活著。

我們從許多案例都可以看出法律現況、道德的取捨以及瀕死或永久喪失意識者的意願和權利問題有多麼棘手;而如何對待處於不可回復之昏迷狀態的病人,只是眾多案例之一。究竟誰可以參與意見和作決定呢?醫生行為的權限空間在哪裡?醫生可以中斷醫療行為而結束瀕死病人的生命(被動的協助死亡)嗎?他們可以施以高劑量的止痛劑來治療的病人而加速死亡(間接的協助死亡)嗎?醫生可以因為病人堅決的意願而幫助他結束自己的生命(協助自殺)嗎?最後,醫生可以基於病人的意願對其施以毒藥或毒針致死(積極協助死亡)嗎?

在德國,規定得最明確的是積極協助死亡的部分,那是違法行為。德國刑法第二一六條《受囑託殺人》中寫道:「行為人受被害人明確及真誠之囑託而殺之者,處六個月以上五年以下徒刑。」若是醫生在沒有病人明確同意下致其死亡,則可判以謀殺罪。刑法第二一六條不僅保護人民本身,而且還同時防止基於私人動機殺人、並在法院上聲稱是被害人自己的意願。法律設下這樣的屏障,無疑是有道理的;問題是,這個屏障是否在任何情況下都合理呢?

雖然歐洲各國的法律規範差異很大,但是至今卻還沒有一個國家直接允許積極的死亡協助。不過,二○○一年在荷蘭以及二○○二年在比利時都立法通過了間接的允許,積極協助死亡依舊是違法的,但在「可提出證明」的情況下仍可「免受刑責」。荷蘭以這條法律來回應最晚自一九六九年以來許多荷蘭醫生暗中進行積極死亡協助的情況;而大多數人民也都支持這個被官方禁止的行為。為了防止這個灰色地帶,政府建立了「原則禁止」的規定,同時又提供「免除刑罰」的可能,這個作法在司法上類似德國的墮胎規定。自二○○一年起,荷蘭的醫生已經可以結束病人生命,只要:一、那是病人堅決的意願;二、有第二名醫生提供諮詢並作為證人;三、醫生向檢察官通告其行為,使檢察官得以請警方對過程進行調查。

主張允許積極協助死亡或除罪化的人,主要論點是「自主權」。根據自主權,每個頭腦清醒的人都應該具有決定自己「生」的權利,那麼也就同時具有決定自己「死」的權利。若是對德國的基本法進行相對應的解釋,那麼「人性尊嚴」就不僅包含對生的自決權,更包含對死的自主權。有趣的情況是,無論贊成或反對積極協助死亡權的人,都以康德來作為理論根據。反對者指出人類生命的絕對「不可侵犯性」,因為按照康德所說,人本身就是目的,所以人是不能被「利用」(verzweckt)的;但是,賦與某人去殺另一個人的權利,將意味著我們不再能支配自己,而是讓他人來決定自己。這麼一來,一個自由的人就會被另一個人支配了。弗萊堡(Freiburg)馬克斯布朗克研究院(Max-Planck-Institut)的一位外國和國際刑法退休教授阿爾濱.艾舍(Albin Eser)便認為這是一種「濫用」(Verzweckung)。然而這個論據卻不怎麼令人信服,因為:我是在完全自由的條件下決定自殺,或是在同樣自由的條件下請求他人殺我,因為我無法自己完成,例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這兩者真的有差別嗎?如果有人違背我的自由意志而讓我繼續活者,豈不更是「濫用」我嗎?據我們所知,康德晚年時非常害怕失智症的威脅,認為到了時時候,生命就不再有價值和意義了。在他那個時代,還沒有什麼間接協助死亡,而中斷醫療行為也不會立刻導致阿茲海默症或失智症病人死亡,因此可想而知的是,康德至少應該會為了自己而對積極協助死亡投下贊成票。

還有個支持允許積極協助死亡的論點,是由統計數據提供的,不過這個論點並不可靠。要求積極協助死亡權的「德國人道死亡協會」每年都委託意見調查中心作問卷調查。根據調查結果,目前約有百分之八十的德國人贊成允許積極協助死亡;這對該協會來說是個明確的信息,當政者應該立刻將人民所想要的付諸實行才對。不過,把統計數據作為道德命令並不是如此簡單的。直到幾年前,德國對於同性戀仍然存在普遍的排斥。難道因此就可以把同性戀者送進監獄,像一九六○年代以前那樣嗎?如果有人在二○○一年九月十一日後立刻做個問卷,調查是否應該將德國境內的伊斯蘭教徒驅逐出境的話,可能大多數人都會同意;而同樣的調查結果今天則不可能再次出現。統計數據也會反映衝動的情緒,並且與提問的措詞方式息息相關。四年前,反對積極協助死亡的德國臨終照顧醫院基金會也曾委託意見調查中心;他們不僅向受訪者解釋什麼是積極死亡協助,並且還說明安寧療護的可能性和作法。安寧療護是對瀕死病人的醫療和照顧、盡量減輕他們的病症、讓他們的餘生在盡可能無痛苦的狀態下度過。可想而知,這項意見調查的結果和「德國人道死亡協會」的調查結果大相逕庭。在充分了解積極死亡協助以及安寧療護的受訪者中,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贊成積極死亡協助,而希望醫院能加強安寧療護的則有百分之五十六。功利主義者若想以統計數據去斷定社會裡快樂和痛苦的比重,在這裡恐怕就相當困難了。

第三個在德國贊成允許積極死亡協助的(間接)論點,是存在於司法現況的嚴重矛盾。在德國,每年死亡的人數在八十到九十萬人之間,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死於醫院和療養院,只有少數是在自家、在親人的陪伴下死亡的。看起來,似乎沒有人是經由醫生或臨終照護人員的積極作為而死的。然而,事實上在過去十年中,卻有超過三百名德國人買單程機票到瑞士去,就是從當地如 Dignitas 或 EXIT 等協助死亡組織取得藥物來自殺。這在法律上稱之為「協助自殺」。和瑞士情況不同的是,在德國雖然協助自殺並非明確合法,卻也不受禁止。而販售致命的藥物並不構成積極協助死亡。我們唯一能批判氰化鉀交易者的,只是違反了麻醉品管制法。德國的司法因此便面臨一個兩難的困境:那些商業性的協助死亡組織確實很可疑,但是又無法根絕以自殺來做生意。梅因茲大學法哲學家何斯特(Norbert Hoerster)認為,這個法律漏洞(相對於他覺得應該准許的積極死亡協助)是很大的問題,因為那只要確實是依照病人的自由意願就行了。雖然何斯特贊成在滿足上述條件下允許積極死亡協助,卻還是建議誘使或鼓勵他人自殺者應處以最多五年的有期徒刑,除非他的確是根據自殺者的自由意願。何斯特論述的主要基礎是偏好功利主義的原則,而他在也暗中引用了第二個標準:重要的不僅是想自殺者的願望和意圖,還有其協助者的**動機**。因為,要誘使某人去做某事,必須有個可以就各方面去權衡的理由。功利主義一般只考慮行為的結果,卻忽略行為的動機,這其實是眾所周知的缺陷。比起因貪婪而毆打老婦致死的暴徒,難道在戰爭中迫於長官命令而殺害百人的士兵是更可惡的殺人犯嗎?一種道德若是只評估對當事人或社會的結果,那麼它顯然過於短視。

幾乎所有的偏好功利主義者都贊成積極協助死亡權,因為這個可能性關係到的是當事者(一般來說就是瀕死的病人)的利益。然而很反對者也總是以當事者的利益作為論證基礎。想了解箇中原由,我們就得看看被動以及間接的協助死亡。被動協助死亡在德國是合法的,只要它符合病人(可能)的意願。沒有任何醫生可以違背病人的意願以人工方式延長其生命;至於處於昏迷狀態下病人的意願,我們從亞歷山大的案例就已經看到其中的複雜性。間接的協助死亡在德國也是合法的;最常見的例子是所謂的「臨終鎮靜」(terminal sedation)。依照安寧療護的計畫,垂危病人會得到高劑量的止痛劑,外加如嗎啡的藥品,使他在面對難以忍受的疼痛時能夠昏迷。醫生盡量減輕病人在最後時日的痛苦。他唯一不做的,是供給瀕死病人足夠的水分。在疼痛的處理加上嚴格禁水的程序下,病人會在二至三天後死於脫水。臨終鎮靜是符合安寧療護的概念的,並不會被視為積極協助死亡。

臨終鎮靜主要執行於臨終照護醫院,被視為死亡協助的人道管道。在德國,這也是間接協助死亡的普遍方式,當然其中仍有灰色地帶。我們沒有準確的數據,因為在德國不需要提報任何單位,也因此只要有執行間接協助死亡的地方,都會有不明確的案例,因為在實際執行上,間接和積極協助死亡有時很難清楚區分。近年來若干明顯濫用的驚人案例也引發了批評者的撻伐聲浪。我們如何能在事後審查病人是否明白疼痛處理的風險,還有病人不只是被動接受無痛死亡,而且還是積極想要死亡呢?因此批評者認為,這種在德國已經被實際執行了千百次的「間接協助死亡」,其危險意義比執行嚴格管制下的「積極協助死亡」更大。

以上是贊成法治國家有限度允許積極協助死亡的重要論點。為了使整體概念更清楚,讓我們再整理一下:一、對積極協助死亡的要求是「自由人」的基本權利,是自主權的一部分。二、大多數德國人都贊成將積極協助死亡合法化。三、積極協助死亡比協助自殺和間接協助死亡更透明化、更好管制,因此應該成為合法的方式。

這三個論點與以下反對允許積極協助死亡的意見正面交鋒:一、准許積極協助死亡難道不會破壞病人和醫生間的信賴關係嗎?二、積極協助死亡不違背醫生「助人和醫人」的天職嗎?三、我們總是能夠確實審查「積極協助死亡是不是病人的意願」嗎?四、誰能保護失智或昏迷病患,若是其家屬出於自私的動機希望他死呢?五、積極協助死亡的合法化,難道不會讓社會在思考如何對待瀕死病人的問題時產生根本的改變,進而危害我們社會生活的條件嗎?六、它會不會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潰堤」現象,讓原本只是「一種可能性」的積極協助死亡,變成間接強迫人去使用的方式,為的只是滿足家屬的目的或停止醫療保險單位的負擔?七、「死亡的自由」是否遲早會因而變成「生存的不自由」?八、健康醫療政策難道不會因為積極協助死亡的允許,而不再發展其他雖然更昂貴、卻更人道的可能性,例如在安寧療護上作更多的投資?

關於醫病關係的第一個和第二個問題,我們可以很快回答:它們並非哲學的問題,而是源於個人的心理狀況;而這個狀況是因人而異的。也就是說,醫病關係可能會因積極協助死亡的可能性而受到負面影響,但不是必然的。此外,就算開放了積極協助死亡,也不會有任何醫生有義務或被迫殺死他的病人。第三和第四個關於家屬可能濫用的問題則和司法有關;司法應該考慮是否能做到讓法律規範盡可能滴水不漏,讓制度透明。廣義來看,只有第五和第六個關於社會結果和對瀕死病人可能產生的期望壓力屬於哲學問題。有一個層面在這裡極為重要,也就是整個社會倫理的層面。然而,我們如何能夠評估以及衡量社會的結果呢?荷蘭自二○○一年起對於積極協助死亡進行三次大型研究;每年在醫院裡死亡的十四萬名荷蘭人中,約有四千五百位死於醫生注射的致死藥劑,更有其四倍的人數死於臨終鎮靜,而這兩個數字每年幾乎都維持不變。贊成積極協助死亡的人覺得自己的主張獲得了支持,也就是並沒有產生所謂「潰堤現象」,因為期望透過醫生得到死亡的人數並未增加;不過,反對者也在相同的研究結果中找到支持自己的論點,因為每年至少都會有若干導致家屬和醫院間法律糾紛的案例。而且,有些批評者還推測存在一個未經呈報的、統計上看不到的非官方死亡數據。因此,從目前現有的醫療資料上,我們是無法得到協助死亡的明確道德論據的。

那麼現在只剩下第七個問題,也就是積極協助死亡的合法化是否會因為其他比較昂貴的可能性而被犧牲了。大多數人肯定會直覺認為減輕痛苦的安寧照顧要比施打致死毒針來得好;就像馬克‧豪瑟的測驗題得出的結論一樣,這種本能的感覺深植於人類天性,就算結果相同,主動殺人和不救人還是不一樣的。因此,對於「主動殺人」的根本禁止,並不是因為人命具有「神聖性」這個宗教誡命,而是物種發展史中根深柢固的直覺的結果。基於這個理由,用「宗教在我們當今這個時代的沒落」來鄙視生命的「神聖性」,是站不住的,因為對殺人的先天顧慮是早於基督宗教歷史的;而雖然有這個先天顧慮,我們仍然能在每個時代和文化裡不斷看到許多例外狀況。特別的是,連大多數贊成積極協助死亡的人,都承認在主動行為和消極放任之間有重大的差別。而雖然很多人批評間接協助死亡的灰色地帶,但是贊成積極協助死亡的人中,卻幾乎沒有人認為施打毒針是更好的方法。因此,當不存在其他可行的方法時,積極協助死亡只能夠作為最後的一條路。

綜合以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國家必須盡一切力量投入安寧療護,並且令間接協助死亡盡可能在人道和透明化的條件下進行,好讓人民根本不會要求積極協助死亡。因為,當我們考慮那些患有不治之症且痛不欲生的病人時,關於他們剩餘時日的問題並不是醫學的問題,而是心理的問題。雖然一方面來說,「可以決定自己死亡的權利」是必須被尊重的人權,但是,謹慎審視這個願望的前提環境也是同樣重要的。積極協助死亡的問題並不在於病人的合法要求(而這是我們能夠理解的),而是讓他作出求死決定的生活環境。因此,不管是對醫生或是病人來說,安寧療護都是較為人道的方式。

第二、若是准許積極協助死亡,那麼我們等於是把一個對「少數絕望」的狀況來說「最後的」辦法變成一個與其他辦法無異的「一般」辦法。有些家屬將不再為瀕死病人付出那麼多心力;而醫院也不再需要盡力讓病人在剩下的幾天或幾個星期裡無痛苦地度過。雖然荷蘭的統計數據到目前為止還無法印證這個憂慮,但由於所有歐洲國家的健康醫療體系幾乎都有經費短缺的狀況,因此這個對自己死亡的自主權一旦通過,將可能發展成相反的結果,也就是一股社會的期待壓力,好讓自己不再成為醫療保險的負擔。

在現今這個健保政策預算不斷刪減的時代,關鍵問題是:一個有尊嚴的死亡對於國家和社會具有什麼價值?在面對這個問題時,「人類對自己死亡的自主權」這個有力的論點將變得相對不重要了。今天,在德國醫院裡的個別案件都處於被動、間接和積極協助死亡的灰色地帶,而比起在法律及道德哲學方面對於積極協助死亡有個清楚明確的立場,而這個灰色地帶還是好一點。對哲學家來說,重要的是一個立場的合理性、一致性和說服力;但是對從政者來說,其社會道德責任才是重要的,比起現實中可接受的灰色地帶,他們並不在乎理論中不可接受的灰色地帶。

也就是說,在對社會(可能)造成不可接受或不人道結果的問題上,人類的自主權都有其限制。然而,誰被我們歸類在這個「社會」裡呢?我們又如何對待那些能感受到痛苦、卻無法表達自己需求、要求自己權利的生物,例如動物呢?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第十七章 倫敦

--貝爾塔姑媽不應該死:可以殺人嗎?--

噢!提到我的那個貝爾塔姑媽呀,她一輩子都在用卑劣的方式壓迫自己的家人,還好她沒有孩子可以讓她折磨(謝天謝地),卻使她折磨的對象變成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父親。就連她的鄰居們也不堪其擾,幾十年來的土地界線問題,以及她那隻到鄰居花園裡四處便便的狗。對了,那隻狗!一隻狂吠不停又愛咬人的小惡犬,而她總是放任它去攻擊送信的郵差。沒錯,這就是令人憎惡的貝爾塔。

我還忘了提到一件事,她很有錢,可以說是個大富婆。她早死的先生亞伯特留給她一筆巨額的遺產,而她也做了很好的投資:不動產、有價證券、股票,使貝爾塔姑媽擁有億萬身價。而這一切最好的部分是:我是她的財產繼承人。只可惜這個貝爾塔身體硬朗得像一匹馬似的,才剛滿七十歲而且健康得很。她菸酒不沾,甚至連蛋糕也不碰。說穿了,貝爾塔姑媽除了錢之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我想她至少會活到九十歲或者一百歲吧,而她若真的活到一百歲的話,屆時我也七十多歲了,誰知道那時候的我會在幹什麼、我究竟還需不需要她的錢了?有時候我會希望老貝爾塔明天就兩腿一伸;最好別等到明天,乾脆就今天吧!

難道我們找不到什麼理由能讓自己殺掉可憎的人來做點好事嗎?也許有個具有說服力的理論能用來支持我們,讓貝爾塔姑媽提早去見閻王?而我還真的想到一個,也就是:哲學裡的功利主義。

邊沁(Jeremy Bentham)於西元一七四八年生於倫敦附近的斯畢塔菲爾德(Spitalfields)。他出身自一個政治立場保守的富裕家庭,從小讀的是給城市中上流家庭小孩上的著名的西敏斯特學校(Westminster School);哲學家洛克(John Locke)、建築師克里斯多佛‧雷恩(Christopher Wren)和作曲家亨利‧普賽爾(Henri Purcell)都曾在該學就讀。一七六○年,邊沁十二歲時,他的父母就為他在牛津大學女王學院(Queen’s College)註冊,十五歲便取得法律學士學位。他二十四歲在倫敦擔任執業律師,不過他往後的事業卻和家人的期望大相逕庭。邊沁對十八世紀中英國法律和法庭的狀況多所抱怨,不願繼續執業,而想對法律推動改革,使它變得更合理而民主。在一七九二年父親過世後,他得到一筆遺產,因此能衣食無虞地實踐自己的理想。往後的四十年間,他完全沈浸在寫作之中,每天的文字量達十到二十頁。當他開始對法律的枝微末節感到乏味時,便讓一名學生將他改革民法的建議進行起草,並譯成法典的優美形式。邊沁是個既出色又討人喜歡的人,就像法國人剛廢除了教會和貴族的傳統階級特權一般,他也致力於讓英國社會變得更自由而開放。他思考社會改革形式、倡導言論自由、為監獄設計更人性化的藍圖、並支持婦女運動。

邊沁思想的出發點既簡單而又令人折服:快樂是好的,而痛苦是不好的。如果這個出發點正確的話,那麼哲學以及國家也都應該視其為準則,而社會的目標就應該是盡可能地降低社會的痛苦指數,並促進所有人或至少大多數人的快樂。一個措施越能為世界帶來快樂,它就越好、越有用,邊沁將這個基本原則稱為「功利主義」。他於一八三二年以八十四歲的高齡過世,當時已是個遠近馳名的學者。雖然他自命政治立場自由開放,然而法國革命者和後來的法國共產主義者也都對他的哲學感到極大的興趣。在美國,紐約州、南加州和路易西安那州等三個州也沿用邊沁的法典。

這個「快樂是好的,痛苦是壞的」原則,看起來十分合理。為什麼我們不也用在貝爾塔姑媽身上呢?我姑媽完全沒為這個世界帶來快樂,她只有造成別人的痛苦,例如對鄰居和那位可憐的郵差;而她在銀行裡的錢對於世界也沒有任何益處。不過,我們當然可以改變現狀。要是我擁有這麼多錢的話,除了為自己,我將還能做多少好事啊!比如說,我有個醫生朋友,他的醫院專治白血病的孩子;還有另一位女性友人熱心投入關懷巴西街頭兒童的事工。如果我有了貝爾塔姑媽的錢,我就給這兩位朋友各匯入一百萬歐元,如此一來,將會有多少快樂一舉降臨到世界啊!我想到了醫院中那些將得到完善照顧的病童,眼前還浮現了巴西兒童臉上喜悅的笑容,他們將因著我的資助而得到受教育的機會。

要讓這個夢想成真,唯一要做的僅僅就是……不!我不只是可以這麼做,我根本就必須殺了貝爾塔姑媽!因為,如果邊沁的理論正確的話,那麼我有義務去除掉那個老女人。我只是要盡量人道且溫柔地送姑媽歸西,讓她在沒有痛苦、沒有知覺的狀況下上路。我那位醫生朋友肯定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靜靜長眠。誰知道呢,說不定她還能因此而免去原本更不舒服的痛苦死亡呢!沒有人會為她的死掉淚,而這已經是非常客氣的說法了,有誰不會慶幸這個噁心的老女人不再存在呢?鄰居們終於能享受安靜的生活和乾淨的庭園,而郵差也可以期待會有善良的人搬進這個房子裡。我的醫生朋友只需要意外地發現她,並為她開立死亡證明,讓一切事情看起來極其自然到沒有人會想到要去調查。這麼一來不就沒事了嗎?難道我沒有殺害一個人的道德義務嗎?

讓我們再次仔細思考這些論點:如果我為了拯救那些生活在痛苦之中的孩子而殺死貝爾塔姑媽,那麼無疑地,我就為所有相關者找到快樂和痛苦之間的最佳平衡。這同時意味著:對一個人採取不好的手段是可以被原諒的,只要結果對於群體而言是好的。論點至此還很清楚。但是,如果邊沁知道我是用他的理論來使我的謀殺合理化,他會有何看法呢?奇怪的是,他在著作中對於這個其實很容易就能從他的哲學主張導出的結果卻隻字未提。我所知道的,只是他(就歷史記載)從未為了得到遺產而毒死姑媽,不過他也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就是了;而在他的文字裡也從未呼籲人去謀殺暴君、冷酷無情的大地主以及其他剝削者。他是個自由主義者,而這也反映在他的行為選擇上。

不過這對我來說並不夠。我反覆思量,為什麼邊沁沒有做如此簡單的推論:也就是在衡量痛苦與快樂之後,有時候大可以去謀殺一個人?因為這個想法實在太順理成章了。

當我父母第一次對我講述納粹集中營以及被謀殺的八百萬人時,我應該是十二歲左右。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但當時的我就已經問過自己:為什麼沒有人想過自己有責任去殺死希特勒以阻止那可怕的不幸呢?以邊沁的理論來看,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一個建造殺人煉獄或破壞世界和平的暴君是人人得以誅之的,因為侵略者造成的災難遠大於個人死亡的不幸。

那麼,同樣的衡量難道不能用在貝爾塔姑媽的例子嗎?她的死為世界帶來的快樂,遠遠超過她的不幸。不過,邊沁可能還是只會露出狡黠的微笑。他會問我是否想過,如果我這個貝爾塔姑媽的例子讓許多人起而效尤的話,那麼社會將會有什麼後果呢?

上百萬的人:有錢的姑媽、可憎的人、政客、大老闆,還有許多囚犯或沒有家屬的智障者,都得做好隨時可能在睡夢中被下藥謀害的心理準備。這將在社會引發何等的恐懼啊!?而這樣的恐懼又將對人類造成多大的不安和禍害呢?

或許我的運氣好,貝爾塔姑媽的謀殺行為最後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如果我自認行為正確的話,那麼它必定在原則上也沒問題才對;而如果它在原則上是沒問題的,那麼就應該適用於每個人。誰知道,也許有一天我自己也會碰上這個狀況,而我的姪子對我的看法就像我對貝爾塔姑媽的觀感一樣,到時我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性命不保了。根據邊沁的看法,為了能夠正確應用「快樂是好的、痛苦是不好的」原則,首先必須清楚的是:把痛苦和快樂像算術題一樣單純地加總起來,然後依照結果決定人的生死,這麼做是行不通的。否則任何文明社會都會崩潰瓦解。

以上所述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這兩個基本原則能夠在邊沁的哲學中相容嗎?一方面,快樂程度決定好的行為;另一方面,邊沁又把殺人當作例外,而我們在他的著作裡無法找到有力的道德論據去支持這個例外。因此,反對殺死(或折磨)我們憎惡的人,充其量只是為了維持公共秩序,而不是出於個人的道德。相反的,康德認為每個人都有個無法超越的價值,也就是人性尊嚴。他如果聽到我關於貝爾塔姑媽的加減計算的話,肯定會難以置信地雙手抱頭說:「一個人的生命是不能用其他人的生命來抵償的啊!」

邊沁對於快樂和痛苦的權衡,以及康德賦予人命至高無上的價值,兩者是對立的。那麼哪一方更有說服力呢?難道我們不應該基於道德的理由而殺了希特勒,以阻止不幸和災難嗎?康德「人性尊嚴」的教條在這裡是不可侵犯的準則嗎?至少,在像貝爾塔姑媽這種案例裡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我們可以說:她畢竟並沒有造成太多的傷害。而就像前一章所指出的,「積極的行動」和「消極的卑劣」的差異並非微不足道的,無論是對於犧牲者或行為者的評斷皆然。不過對邊沁而言,這個差異(至少在行為者來看)是不存在的。邊沁不僅會啟動轉轍器,也會把那個胖子推下橋去。因為他的功利主義只問行為的道德好處;而就像我們看到的,在「積極殺害」和「被動容忍」之間並無差異。不過,邊沁的方程式雖然很合邏輯,但人類卻顯然不只是邏輯的動物。還有比公正更重要的道德原則。尤其必須傷腦筋的是,並非每個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想像去解詮釋正義是什麼。無論如何,人類還有一些直覺,那是無法輕易抹煞或從道德之中刪去的。雖然道德和法律不能建立在直覺上,但是它們也不能完全沒有直覺而不變得不合人性。

所以,貝爾塔姑媽不該死。而人也不可以拿一個人的生命價值來和他的好處做比較。不過,我們還有個棘手問題要探討,那就是還有沒有其他可以解釋生命價值的角度?這個價值究竟從何而來?它又從何處開始呢?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第十四章 卡文迪西

--蓋吉事件:大腦裡存在道德嗎?--

一八四八年的九月十三日是個好天氣,午後陽光強烈而熾熱,費尼斯‧蓋吉(Phineas Gage)一早便開始工作。他是炸藥專家,同事們後來也都為他背書,說他是若倫德伯林頓鐵路公司(Rutland & Burlington Railroad Company)「最卓越、最有能力的人」。他的任務是要為一條新的鐵路線炸平一塊岩地。佛蒙特州的工人都聚集在卡文迪西市(Cavendish)前方不遠處;很快的,穿越新英格蘭州的鐵軌即將鋪上,而滿心期待的旅客也將能橫跨兩百英里,從若倫德到波士頓去。蓋吉剛剛把火藥和引信填入一個新的鑽孔,並要求助手將整個地方用砂鋪蓋住。他伸手取一根兩公尺長的鐵棍,打算壓實鋪在火藥上面的砂。這時,有人從後面對他說話,他轉身和他交談了幾句,同時熟練地將鐵棍插進溝槽裡;然而他沒注意到,他的助手還沒有把砂注入其中。蓋吉說說笑笑,意外地在岩塊上敲出了火花。

火藥就在那一刻爆炸了。鐵棍從蓋吉的左邊面頰插入腦部,射穿頭部飛了出去,上頭沾著血和腦部組織,砰地一聲掉落在三十公尺外的地面。蓋吉躺在地上,午後的豔陽灑在岩塊上。鐵路工人都嚇得失了魂,全身僵硬地站在一旁,只有少數幾個人敢靠近察看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蓋吉竟然還活者!雖然有個洞貫穿頭顱,他還是恢復意識。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但他依然能夠對同事們解釋意外的發生。工人們將他扶上一輛牛車,他筆直坐在車上,車行了一公里多的距離,來到鄰近的旅店。他真是個頑強的小伙子!蓋吉仍自己從車上爬下來,其他鐵路工人都驚奇不已。他坐在旅店裡的椅子上等待。當醫生抵達時,蓋吉還對他說:「我這裡有不少工作等著您呢,醫生!」

現在,蓋吉的頭顱被存放在極富盛名的哈佛大學內,並且讓科學界傷透腦筋。蓋吉在意外發生時年方二十五歲,頭部重創後繼續活了十三年。那是一段奇異的人生,因為蓋吉的傷口雖然奇蹟似地復原,整個事件卻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名受傷的工頭仍然能感覺、能聽、能看,他的四肢或舌頭也沒有痲痺的跡象,他只失去了左眼,其他的器官都運作正常;他的步履穩定,雙手也靈活如昔,甚至說話也和從前一樣,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不過,他失去了火藥專家的工作。後來蓋吉在馬場找到新差事,沒多久又被炒魷魚了。無可奈何的他來到市集上,後來又到博物館,他帶著那根鐵棍以吸引人潮。最後他移民到智利去,在那裡待了幾年,並在馬園裡擔任馬車夫維生。一八六○年,他來到舊金山,最後在陰暗小巷內和醉漢聚集區結束了他的一生。他發作了幾次癲癇,去世時得年三十八歲。人們將他和從不離身的鐵棍一同下葬,那些曾經以頭條新聞報導他意外事件的報紙,只以不起眼的幾行字刊登了他的死訊。

蓋吉的生活為何落得如此下場呢?研究這個案例的腦部學者漢娜(Hanna)和安東尼歐‧達瑪西歐(Antonio Damasio)夫婦認為,蓋吉於意外發生後在學習和說話方面的表現都完全正常,除了一個例外。當時有許多證人都指出,蓋吉完全失去了對群體生活規範的尊重:他不停撒謊騙人、有暴怒和毆打人的傾向,並且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責任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腦部的創傷會讓一個正直的好公民變成有嚴重性格缺陷的人?看樣子這名鐵路工人的道德羅盤已經被消磁了。若是如此,難道不也表示在人腦中存在著一個負責道德的生物中心嗎?如果真有一個中心,那麼這個中心是否在我的腦中決定我的行為的良窳呢?

腦部學者達瑪西歐夫婦嘗試用各種可能的方法研究蓋吉的頭顱。他們確定蓋吉的腦部裡負責人類重要性質(例如預想未來並且在社會環境裡規畫未來的能力)的部分已經被破壞。他們相信,蓋吉失去了對自己以及對他人的責任感,無法自由安排自己的人生。雖然所有其他腦部功能都繼續正常運作,那個負責讓人有責任感的特定腦區,腹側區(Ventromediale Region),卻可能失靈了。如果這兩位腦部學者的看法正確的話,那麼蓋吉的意識便在意外後產生故障,而思考和感覺、決定與感受的關係自此都變得不正常。

必須一提的是,並非所有研究蓋吉事件的人都同意該解釋。有些研究他的遭遇,並且懷疑治療蓋吉的醫生的醫學鑑定。他們認為,蓋吉的性格並不像達瑪西歐夫婦所說的產生重大的改變。我們必須考慮到,蓋吉畢竟失去了他專長的工作,職業生涯宣告終止;而最重要的是,人們在面對一個個性機靈的工頭的反應,和面對一個容貌完全走樣的人是很不同的。若干怪異的行為難道就不能歸因於此嗎?我們難道不能說,那場意外很可能對蓋吉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創傷?

這些異議都是合理的,難以改變神經生物學的診斷。達瑪西歐夫婦以許多動物實驗證明研究的結果。他們發現,腹側區是腦部極為重要的區域,它不但處理感覺,也負責構思計畫和做決定。但是,別以為我們因為發現腹側區,也就找到了一個小型的「計算中心」,它根據指令計算出我們的道德判斷。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太簡單了。

我在兒子奧斯卡晚上睡覺前,會朗讀芬蘭童書作家朵貝‧楊笙(Tove Jansson)寫的姆米系列(Mumin)故事。其中有一本書提到,精靈斯諾克(Snork)希望魔法師能給他一台計算器,讓他知道什麼是公平的,什麼是不公平的。然而連偉大的魔法師也無法滿足他的要求。同樣的,腦部中也沒有一台道德的計算器,因為那並不是存在於某個腦區的封閉系統,而是一個涉及不同腦區而極為複雜的網絡。如果有人問,腦部中是否存在若干負責道德的區域?那麼答案是肯定的;但如果問題是,是否有一個腦區負責道德的感受和決定?那麼答案就是否定的。

我刻意在上一句話裡區分「感受」和「決定」,因為它們並非同一回事。在前一章裡,腦部學者利貝特將兩者歸結在一起,認為我們的感受支配我們的決定。當然不全然是錯的,但是今天腦部研究已經知道,有非常多不同的腦區都參與了我們的感受和決定,因此很難具體細說該歷程究竟是如何作用的。感覺、抽象思考,以及負責人際關係的領域,總是同時作用。我們很難說誰決定什麼,而且決定者與被決定者的關係也可能並不總是一樣的。顯然,感覺和理性總是交錯作用,而人們在面對研究設定的狀況時也經常會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道德感**的確存在,例如對匱乏的人們產生同情:我在街上看到一名乞丐時,會為他感到難過。那感覺在我心裡油然升起,並非刻意營造。而**道德觀**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想要給這個人錢,並且考慮這麼做對不對。我會想:如果每個人都給他錢的話,他就永遠不會去找工作了;或者,他肯定不會拿這些錢去買吃的,而是拿去買酒喝掉;我也可能會想:他想拿這錢去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重要的是他得到所需要的錢。感覺和決定經常分不開,但是我們何以如此行為,卻可能有別於我們如何以道德去評斷某個行為。除了意圖、思考、習慣以及種種其他元素之外,感覺也在行為裡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是當我們進行道德評價時,感覺的影響卻又顯得不那麼強烈。在我們攀登我們「道德山脈」的最後一座高山,道德的直覺(Moralische Intuition)以前,讓我們再一起來看看腦部研究吧!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偶爾治癒疾病,永遠給予安慰:安寧療護、緩和療護和「紓緩治療」醫囑

 愛的抉擇.jpg

 本章要回答下列問題:

 何時是為死亡作準備」的「適當時機」?

 何謂「安寧療護」?

 我如何才能確定病人可以善終」?

 何謂末期失智病人的適當護理? 

 當醫療處置開始讓臨終過程變得不自然,造成病人的負擔時,我們要怎麼知道?或者,我們如何分辨出醫療給的承諾是治癒病人,或是讓病人免於痛苦?我們能怎麼為親人之死作好準備,讓臨終經驗具有意義,並儘可能地將痛苦減至最低?安寧運動可以為我們回答這些問題。使我們明白,放手讓某個人自然死亡,並不表示我們停止治療或照護病人。

安寧療護雖然能為臨終病人及其家屬帶來相當好處,但居家、或住院、或安養院的非安寧病人,也能採行相同的療護方式。在安養院,這種方式通常稱之為「紓緩治療」(comfort care only),或「緩和療護」(palliative care only)。許多醫院都設有「緩和療護」,為臨終病人提供紓緩治療。瞭解這種療護方法的意義,有助於檢視醫療目標。

 

「臨終期」的醫療目標

 

「我什麼時候死?」今天,我們仍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二十世紀中葉以前,絕症往往在短期間內就致人於死,而且我們很清楚病人會在可預期的時間內去世。如今,多數人死於長期慢性病,如心臟病、癌症、中風或失智症。在因這些病症死亡之前,我們可能得和它們共處許多年。

在安養院和安寧之家的院牧工作中,我發現與其和家屬談論「死亡」,我寧可問他們:「你是說,你母親是否到了人生的最後階段?」對重症病患而言,多數人都能以平常心,將生病視為人生「最後階段」的一部分,即使他們不太提起「臨終」這個字眼,因為我們通常認為「臨終」是指過世前幾個小時,或前幾天。

我在緒論中提到,醫療的三個可能目標是:一、治癒;二、穩住病情;三、為安詳、尊嚴之死作準備。很顯然,當我們明白一個人的生命已經走到最後幾個鐘頭時,幾乎都會選擇「為安詳、尊嚴之死作準備」。相同地,假如我們身體硬朗,沒有其他毛病的話,通常會選擇把病「治好」。

但是,當我們罹患的是長期慢性病時,又當如何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有時,我們會選擇「治療」,有時則「為死亡作準備」。我看過很多鬱血性心臟衰竭(conges tive heart failure,又稱「充血性心臟衰竭」)病患,因病危送醫急救,接受「積極治癒性治療」(aggressive curative treatment)而飽受折磨。有時候,病發第二天他們就能出院返家,恢復正常活動,因此,在某些情況下,心臟病患住院治療是適當的。但也有某些病人會走到本書的正題──安寧療護,他們親自或由家屬決定「再也不送醫治療」。幸好,即使痼疾無法「根治」,妥善的醫療照護,能讓他們擁有可接受的居家生活品質。

罹患諸如心臟衰竭、阿茲海默症或呼吸衰竭等長期慢性病,或是某些癌症等短期病症,病人和家屬都必須在情感和心靈上作好準備,接受隨時可能死亡的事實。即使在病人接受積極處置,治療可能隨時引發死亡的症狀時,還是可以作好這種準備。在整個罹病期間,病人和家屬都得根據生活品質,來衡量治療的效益。倘若生活品質變差,有些病人也許寧可選擇中斷治療,以維持生活的品質。當積極治療對病人不再有利時,他們的選擇就是──「為安詳、尊嚴之死作準備」。

一旦被問起,大多數人會說:「我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在睡夢中安詳地死。」偶爾,也有些人對我說過:「我想死在醫院。」病人的希望是,自己的選擇能受到尊重。對於那些想在家中安詳離世的人而言,安寧之家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安寧療護

 

「安寧」(hospice)這個詞(和「親切」[hospitality]一詞源於相同的字根),可以追溯自西方文明初期,當時是用來形容「為疲憊或生病的遠行旅人,提供的庇護所或歇腳處」。一九六七年,位於倫敦近郊住宅區的聖克里斯多福安寧之家(St. Christopher’s Hospice),首度以這個名詞代表「臨終病人的專門療護」。「安寧療護的核心信念是,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無痛苦、有尊嚴地死,同時,我們的家人能得到必要的支援,以便同意讓我們得以如願而死。安寧療護的重點是照護,而非治療,在多數情況下,病人是在自家接受照護。不過,獨立的安寧機構、醫院、安養院和其他長期護理機構,也提供安寧療護。」

安寧之家設有專業團隊和受過專門訓練的志工,照應病人和家屬的醫療、社會、心理和心靈需求。倘若他們的決定是待在家裡,安寧團隊會全年無休,二十四小時待命,提供支援、諮詢和探視。如果病人住在醫院或安養院,安寧團隊就化身為醫護人員的助手,輔助、教導、觀察、支援病人及家屬,並在需要時,提供額外的輔具。住院安寧設施將整套安寧哲學,納入其獨特環境之中,並編制受過專門訓練的工作人員。無論是哪個機構提供的安寧療護,其重點都是疼痛和其他症狀的處理,以及對病人生活品質而非生命長度的重視。在病人去世後,安寧療護仍為其親友繼續提供悲傷諮詢服務。

 

何謂「紓緩治療法」?

 

有些治療主要是為了讓病人覺得舒服,而不是要延長死亡的過程。譬如,用來退燒的各種止痛藥,就是紓緩治療;氧氣機可以讓病人呼吸較順暢;例行的護理工作,如保持病人清潔乾爽、換床單、更衣,也是為了讓臨終病人感到舒適。工作人員、院牧和志工,會給病人和家屬情感和心靈上的支持。選擇安寧療護或「紓緩治療」,並不代表停止醫療或治療。偶爾治癒疾病,永遠給予安慰」,是紓緩治療對其目標不變的提醒。

 

可選擇的治療有哪些?

 

「紓緩治療」、「緩和療法」、或「安寧療護」都可輔以上述所提的某些紓緩措施,但某些治療則可拒絕或移除。

˙通常,癌症病患無須再為根治疾病而接受放射治療或化療,但這些治療可以用來減輕疼痛。

˙雖然抗生素可能不常用來治療肺炎等感染,但病人還是可以選擇以抗生素治癒肺炎,必要時,也能用來緩解疼痛。

˙大多數診斷檢測可能都是預估值,尤其是涉及抽血等致痛處置的檢測,更是如此。此處的論點是,倘若病人不再需要接受積極治療,那麼也就不必再進行診斷檢測。

˙餵食管不是經常會啟用的,但是,倘若病人已經開始使用,那麼,移除餵食管就得從「紓緩治療」醫囑中獨立出來思考。 切記,人工水分可能徒然增加臨終病人的不適,同樣地,靜脈導管可以是注射止痛劑的管路,但通常不用來補充水分。

˙安寧病人通常不接受外科手術,除非在促進病人的舒適上,確實有絕對必要動手術。

 

哪些病人適合安寧或安適療護?何時才是適當時機?

 

安寧療護是用來照護那些在病程正常發展下,只剩不到六個月生命的病人。雖然情況不盡然如此,但通常,安寧病人都明白自己的病情已經藥石罔然。他們盼望的是,無論還能活多久,都能擁有較高品質的生活。及早開始接受安寧療護,就能讓安寧團隊更加瞭解病人和家屬的需求,以便擬定更合適的療護計劃。但最重要的或許是,一旦病人和療護人員能建立起信任關係,那麼在數個月的臨終期間,病人就能充分享有安寧療護的好處。

任何病程末期的每個病人,都適合接受「紓緩治療」醫囑,以及安寧療護。當然,有能力作出決定的病人,可以拒絕任何以治癒或穩定病情的治療,並要求「紓緩治療」醫囑。而當病人可能已到末期時,醫生和護士可以提供輔導,協助他們作決定。

有人可能會誤以為,從「治療」轉為「為死亡作準備」是「一夕之間」的改變,但其實,這通常是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產生的。我們多數人即使身患重病,仍抱著好死不如賴活的想法,希望能活愈久愈好。在生病的過程中,我們可以隨時為自己終究一死的事實作好準備。

任何疾病走到末期,強調的重點大多是病人的舒適,而不再是把病醫好。在這種時候,我們無能為力去延長病人的生命。通常,在以下這些情況下,我們會知道「時候到了」:

˙當病人極可能死亡;

˙當可以解除致命危機的治療會加劇病人的痛苦和折磨;

˙當治療結果主要不是治癒,而只是造成病人長期昏迷,或重度失智;

˙當可行的治療會增加病人得「靠維生系統」度過臨終期的可能性,而病人卻另有選擇時。

 

末期失智(End-Stage Dementia)和紓緩治療

 

對於沒有行為能力做決定,且未交代要適時拒絕治癒性治療的病人,只要他不是末期病人,就應該給予合理的治癒性治療。但是當病人處於失智症末期時,「紓緩治療」顯然較為合適。

雖然不是大部分,但許多安寧病人都患有癌症。此外,有更多更多深受失智症與其他慢性病折磨的居家病人和安養院民, 也都接受安寧療護,或「紓緩治療」計劃。

基於失智症末期的特性,以及趨近末期的明顯朕兆(雖然這個時期可以持續數個月甚至數年之久),因此有許多研究者主張,家屬應考慮讓這些病人接受「紓緩治療」,或安寧治療計劃。

 

幼童(病童)和紓緩治療

 

凡是父母,都認定自己會比孩子先離開人世。我曾目睹,年過八十的老母親因為失去六十五歲的孩子哀痛逾恆。事情不該如此。當父母送走的是學齡稚子,或是更年幼的子女時,這種不公平就顯得益加深刻。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有些孩子來不及長大就夭折了。雖然我們沒有人希望白髮人送黑髮人,但是,當事情發生時,我們應該讓孩子儘可能安詳離世。這需要規劃和準備。

邁向安詳和尊嚴之死的第一步,就是接受「臨終診斷」the terminal diagnosis),愈早確診,就能走得愈安詳。何時能讓孩子參與醫藥治療決定,尤其是關係到拒絕或移除維生醫療時?當然,他們必須夠成熟,足以瞭解自己的病情、預後情況,以及有哪些可行的治療選擇。青少年病患的意見應該納入考量,至於年紀較輕的病童是否參與決定,則視個別的能力而定。美國兒科醫學會主張,即使是較年幼的病童,其意見也應該納入臨終決定過程之中。

情感和心靈上的掙扎,最最磨人。要放手讓孩子離開人世,極其困難。我看過一個和媽媽相依為命的十四歲孩子,得了癌症,癌細胞擴散到胸腔和手臂。因為呼吸困難,對他來說,最舒服的姿勢是坐在床沿,把枕頭擺在小餐桌上,趴在上面。有時候,他就不分晝夜地這麼坐著。他母親說,要盡一切可能挽救兒子的性命,包括施予CPR和裝上呼吸器。

有天,我們談起她想用的這些積極治療。她嚴肅地以宗教口吻說:「我想,倘若我打了一一九,最後我的孩子全身插管死在醫院,那是上帝的旨意。倘若我沒打電話送急救,讓孩子在家安詳地走,那也是上帝的旨意。」記得先前提過的「先確立目標」原則,我對她說:「妳能想像,什麼是孩子最安詳的走法嗎?」她回答:「我想過好多好多,我只希望,有天早上,當我走進他房間時,發現他在睡夢中走了……。」我告訴她:「在維生儀器監測下死亡,是意外;但安詳地在自己床上善終,則需要規劃。」

當晚,在父親探視過後,這個孩子在病期首次覺得放鬆,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母親在榻上陪著他。沒多久,呼吸停了,他在媽媽的臂彎裡安詳地離開人世。這位母親做到了,要自己放手,順其自然。 

從治癒轉為紓緩治療

 

當醫療目標從強調治病痊癒,轉為合理且更有意義的目標時,病人和家屬會看到更大的療效。疼痛減輕,順其自然,失和人際關係的修復,尋求更深層的心靈價值,讚美病人的一生,為往日歲月開懷而笑,分擔病人的悲痛和憤怒,以及和病人道別,全都是我們每個人走到生命盡頭時的合理希望。當一個人已無合理希望時,如果繼續強求治癒惡疾,可能使我們無法陪伴親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也失去從中所能獲得的成長和慰藉。

摘要:

˙在「人生最後階段」,大概都會走到某個時刻,將治療重點從「治癒」轉變為「紓緩治療」,並且/或是開始安寧療護。

˙安寧療護是一種醫療計劃,設計初衷是為病人減輕疼痛,同時對病人和家屬的情感和心靈需求,給予特別關照。

˙臨終時在醫院加護病房內插管、接上各種維生儀器,通常是意外;要躺在自己的床上安詳離世,則需要規劃。

˙當重度失智病人步入末期時,較恰當的作法是,將治療目標轉為「紓緩治療」。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對於上帝的觀念豈非僅僅是願望的實現?

上帝的語言封面.jpg 

上帝真的存在嗎?那充斥於所有文化裡的超自然存在的探索,是否代表著人類普遍卻沒有根據的渴望:在我們以外或許有個存有者,能夠為沒有意義的生活賦與意義,並且解除死亡的痛苦?

儘管現代的人們忙碌且過度刺激的生活多少排擠了對於神聖者的追尋,它仍然是人類最普遍的努力目標之一。魯益士在他的絕妙作品《驚喜》(Surprised by Joy) 裡談到在他的生命裡的這個現象,某種像幾行詩那麼單純的東西,在他的生命裡觸動了那個強烈渴望的感覺,而他稱它為「喜悅」。他把那個經驗描繪為「一個不滿足的欲望,而那欲望本身卻比任何其他滿足都要讓人渴望」。我可以清楚回想我自己生命的某些時刻,那刻骨銘心的渴望感覺,悲喜交集,驀然襲向我,讓我不禁懷疑如此強烈的情緒來自何方,這樣的經驗如何才能平復。

我記得在十歲的時候,有個經驗讓我欣喜若狂,在我們家農場附近的山丘上,有個業餘的天文學家設置了一座望遠鏡,我透過望遠鏡感受到宇宙的廣袤無垠,看見月球表面的火山口,以及昴宿星團神奇的璀璨星光。我也記得在十五歲的時候,在耶誕夜裡響起一首耶誕頌歌的變奏曲,比一般熟知的音調更甜美且真實,讓我突然生起敬畏和莫名的渴望。多年以後,身為一個無神論的研究生,我意外體驗到同樣的敬畏和渴望,這次卻摻雜著著特別深層的哀傷,就在貝多芬英雄交響曲第二樂章演奏的時候。當全球一起哀悼在一九七二年的奧運裡被恐怖份子殺害的以色列運動員時,柏林愛樂交響樂團在奧林匹克運動場悠揚演奏C小調哀歌的動人曲調,揉合了崇高和悲劇、生命和死亡。在那個瞬間,我從唯物論的世界觀被舉揚到一個無以名狀的屬靈向度,一個讓我詫異的經驗。

其後,身為一個科學家,我偶爾有明顯的特權,得以去發現人類未知的東西,在那靈光乍現的片刻,有一種很特別的喜悅。當我窺見了科學真理的曙光時,既覺得滿心歡喜,又渴望去理解某種更偉大的「真理」。在那樣的時刻裡,科學就不再只是探索的歷程。它讓科學家沉醉於一個無法以完全自然主義的解釋去形容的經驗。

那麼我們該如何去解釋這些經驗?那渴望比我們更偉大的東西的感覺是什麼?那是否僅僅是某種神精傳導物質的組合,它們準確著陸於正確的受體,在腦部深處放電?或者就像前一章所說的「道德律」,是某個超越者的一種暗示,一個深藏於人類精神裡的路標,指向某種比我們自己更莊嚴崇高的東西?

無神論者認為,我們不能就此相信那樣的渴望是某種超自然存有的指標,而我們會把敬畏的感覺解釋為對上帝的信仰,只不過是代表著一廂情願的思考,因為我們希望它是真的,也就會期待肯定的答案。在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作品裡,該觀點被讀者津津樂道,他主張說,對於上帝的願望深植於童年的經驗裡。佛洛伊德在《圖騰與禁忌》(Totem and Taboo)裡說:「對於人類個體的精神分析可以很確定地告訴我們,他們每個人的神都是依據父親的形象構成的,他和神的個人關係也取決於他和親生父親的關係,並且隨著那關係而有所改變,究其極,神只不過是一個被誇大的父親形象而已。」

這種「願望的滿足」論證的問題在於它並不符合世界主要宗教裡的神的性格,哈佛大學的心理分析教授尼可里(Armand Nicholi)在他優雅的近作《上帝的問題》(The Question of God)裡比較佛洛伊德和魯益士的觀點。魯益士認為,那種「願望的滿足」可能產生和《聖經》裡所描繪的上帝極為不同的神。如果我們尋找的是有求必應而且溺愛的神,那麼在《聖經》裡是找不到的。相反的,如果我們開始努力處理「道德律」的存在以及我們無法滿足它的明顯事實,我們會明白自己身陷困難,並且可能與該道德律的制訂者天人永隔。孩子長大後,對於父母不是會有像是渴望自由之類的矛盾感情嗎?所以,為什麼「願望的滿足」會推論出對上帝的渴望,而不是渴望沒有上帝呢?

最後,用簡單的邏輯觀點來看,即使我們承認上帝可能是人們所渴望的,那就排除了上帝真實存在的可能性嗎?絕對不是。我渴望一個可愛的妻子,並不會因此就讓她變成夢幻泡影。農夫期待天降甘霖,並不會因此讓他質疑未來下雨的可能性。

其實我們可以把「願望的滿足」的論證倒過來看。人類為什麼會有這種普遍而獨特的渴望,如果它沒有半點實現的機會的話?魯益士說得好:「除非願望能夠被滿足,否則生命不會天生就有那些願望的。一個嬰兒會覺得餓:是啊,因為有食物那樣的東西。小鴨子想要游泳:是啊,因為有水那樣的東西。人類會想要作愛:是啊,因為有性愛那檔子事。如果我渴望一種在這個世界裡所有經驗皆無法滿足的東西,那麼最可能的解釋是:我是為另一個世界而生的。」

對於神聖者(人類的經驗裡最普遍且困惑的一面)的嚮往,有沒有可能不是什麼願望的滿足,而是指向在我們以外的東西?我們為什麼在心裡會有「神形的空虛」(God-shaped vacuum),如果那不是要被滿足的?

在現代的物質主義世界裡,我們很容易忽略了渴望的感覺。安妮‧狄勒(Annie Dillard)在她美妙的文集《教石頭說話》(Teaching a Stone to Talk)裡談到不斷變大的空虛:

**現在的我們不再是原始民族。現在整個世界似乎不再神聖……。我們是從汎神論轉變為汎無神論的民族……。我們的損失難以彌補,以前被我們拋棄的,現在再也無法喚回。褻瀆了神聖的荊棘叢,就很難再改變你的心。我們用水澆熄了燃燒的荊棘,就無法再點燃它。我們是在蔥綠的樹下白費力氣地點火柴。以前風不是在呼嘯而山丘也大聲在讚美嗎?如今地球上無生命的萬物也不再說話,而生物也幾乎闇啞無聲……然而只要有運動,就會有噪音,就像鯨魚呼吸和噴水,只要有靜止,就會有微細寂靜的聲音、神在旋風裡的回答、自然古老的歌聲和舞蹈,被我們趕出城外的表演……我們在這幾個世紀裡所做的,只是試圖叫上帝回到山裡去,或者只是讓我們以外的萬物犯嘀咕呢?主教堂和物理實驗室有什麼差別呢?它們不都是在說哈囉嗎?**

***那麼所有以宗教之名的惡行是怎麼回事?

在整個歷史裡,有足夠的證據顯示,許多可怕的事假藉宗教的名義發生,對於許多認真的追尋者而言,那是個很嚴重的障礙。幾乎所有信仰或多或少都有這種事,包括那些在其教義裡倡言慈悲和非暴力的宗教。面對這些露骨的濫權、暴力和偽善的例證,我們怎麼信服那些為非作歹者所推廣的教義呢?

關於這個難題則有兩種答案。第一,我們也不要忘記很多美好的事也是以宗教之名完成的。教會(我指的是廣義的宣教團體,而不特別指涉任何信仰)在支持正義和善行方面經常扮演關鍵的角色。就以幫助民族掙脫壓迫者的統治的宗教領袖為例,包括摩西帶領以色列民族出埃及、威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說服英國國會廢除奴隸制度,以及金恩博士(Martin Luther King Jr.)領導美國民權運動而最終殉難。

第二個回答則是回歸到「道德律」以及人類總是無法恪守該律法的事實。教會是由墮落的民族組成的。屬靈真理純淨清澈的聖水被盛在生鏽的容器裡,教會若干世紀以來層出不窮的缺陷不能投射到信仰本身,彷彿是聖水出了問題似的。如果人們以特定的教會去評斷屬靈信仰的真理和吸引力,也就難免心生排斥。伏爾泰非常厭惡法國大革命初期的法國天主教會,他說:「當教會如此窮凶極惡時,世界上有無神論,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我們不難找到若干例子,證明教會所獎勵的行為公然牴觸其信仰所支持的原則。當中世紀的教會發動暴力的十字軍東征,以及後來一連串的宗教裁判時,早就把基督在登山寶訓裡談到的天國八福拋到腦後。儘管穆罕默德不曾以暴力回應迫害者,但是伊斯蘭的聖戰,從他最早的門徒到2001年的911恐怖主義攻擊事件,都給人們錯誤的印象,以為伊斯蘭信仰在本質上是暴力的。即使是諸如印度教和佛教所謂非暴力信仰的信徒,偶爾也會捲入暴力衝突,就像最近在斯里蘭卡發生的事件。

玷污宗教信仰的真理的,不只是暴力而已。許多宗教領袖下流偽善的例子,經由媒體力量的披露,使得許多懷疑論者認定宗教裡沒有任何客觀的真理或善。

或許更普遍的隱憂是許多教會的屬靈死亡,也就是世俗化的信仰,它拋棄了傳統信仰的所有聖祕(numinous)層面,表現一種只關心社會事件和傳統的精神生活,而不再追尋上帝。

而某些評論者把宗教說成社會的負面力量或如馬克思所說的「人民的鴉片」,那有什麼好奇怪的?但是我們要注意一點。在蘇聯以及毛澤東的中國規模龐大的馬克思主義的實驗,旨在建立以無神論為基礎的社會,結果卻是比近代任何政權都更容易犯下屠殺百姓和濫權的惡行。其實,無神論否定了任何更高的權威以後,也就更能夠讓人類完全免除不得彼此傾軋的義務。

因此,儘管宗教壓迫和偽善的長久歷史讓人深思,認真的追尋者卻必須探究醜陋人性的行為背後的真相。你會因為橡樹被用來當作撞城門的巨木就怪罪它嗎?你會因為空氣讓謊言散布就責備它嗎?你會根據五年級學生嘔啞嘲哳的彩排演出去評斷莫札特的《魔笛》嗎?如果你不曾見過太平洋的落日,你會拿旅遊手冊當替代品嗎?你會只以鄰居暴力相向的婚姻就去評斷浪漫的愛的力量嗎?

不,對於信仰的真理的評判,是要審視那清澈純淨的聖水,而不是生鏽的容器。

***為什麼慈愛的上帝容許世界裡有苦難

世界裡或許有某個地方是從來都沒有痛苦的。我不知道有這樣的民族,我想也沒有任何讀者會說他屬於那個範疇。這個普遍的人類經驗讓人們質疑慈愛的上帝的存在。魯益士在《痛苦的奧祕》(The Problem of Pain)裡曾提到這種論證:「如果上帝是善的,祂會希望讓祂的受造者完全幸福,如果上帝是全能的,祂會有能力實現祂的願望。但是受造者並不幸福。因此,上帝不是沒有善就是沒有能力,或是兩者皆沒有。」

對此難題有若干回答方式。有些比較容易接受。首先,我們得承認,我們自己以及其他人的痛苦,多半是彼此造成的。千百年來,發明奴隸制度、弓箭、槍械、砲彈以及一切其他刑求工具的是人類,而不是上帝。小孩子被酒醉駕駛撞死、死於戰場的無辜男人、年輕女孩在盜賊猖獗的現代城市裡被流彈打死,這些悲劇都很難怪罪上帝。畢竟我們被賦與自由意志,擁有為所欲為的能力。我經常用這個能力去和道德律作對。當我們這樣做的時候,就不該為其後果責怪上帝。

上帝應該限制我們的自由意志以防範那些惡行嗎?這樣的想法馬上就會遇到無法理性解決的難題。魯益士很明確地指出:「如果你選擇說『上帝可以給受造者自由意志,同時也可以收回去』,那麼關於上帝,你什麼也沒說:語詞無意義的組合不會因為在前面加上『¬上帝可以』就突然變得有意義了。荒謬的總歸是荒謬的,即使我們用它來談論上帝。」

當無辜的人蒙受極度的痛苦時,理性的論證可能一樣難以接受。我認識一個大學學生,她在暑假一個人住,為了準備當內科醫生而做醫學研究。她在深夜醒來,發現有一陌生男子闖入她的宿舍。他用刀子抵住她的喉嚨,無視於她的哀求,蒙上她的眼睛,壓在她的身上。他蹂躪了她,多年來那噩夢始終揮之不去。那個作案者也始終沒有就擒。

那個年輕女子是我的女兒。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惡行比那晚的事更令人髮指的,而我也不曾像那晚一樣渴望上帝能夠阻止那可怕的暴行。祂為什麼不用雷劈死那個壞蛋,或至少讓他受到良心的譴責?祂為什麼不在我女兒周圍設置一個隱形的防護罩來保護她?

或許,在很罕見的情形裡,上帝的確會行神蹟。但是大部分的時候,自由意志和物理世界的秩序兩者的存在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儘管我們或許會希望有更頻繁的神蹟,但是干預這兩組力量的結果只會天下大亂。

那麼自然災害呢?地震、海嘯、火山爆發、洪水和饑荒?或是規模沒有那麼重大且強烈的,無辜者的疾病,像是罹患癌症的小孩?英國聖公會牧師、著名的物理學家鮑金霍恩(John Polkinghorne)曾經把這類的事件稱為「物理惡」(physical evil),而對比於人類所犯的「道德惡」。我們如何去證成它呢?

科學告訴我們,宇宙、我們的星球以及生命本身,都參與了演化的歷程。其結果包括變幻莫測的天氣、地球板塊的滑動,或是在正常的細胞分裂過程中癌症基因的拼錯。如果神在太初選擇用這些力量去創造人類,那麼其他不可避免的痛苦結果也就都預定好了。經常性的神蹟介入,和人類自由意志的干預行動一樣,物理世界都會造成物理世界的混亂。

許多深思熟慮的探索者會認為,這些理性解釋都少了一個對於人類存在的苦難的證成。我們的生命為什麼是個涕泣之谷,而不是歡喜的樂園?許多文章都談到這個顯見的弔詭,而結論也很讓人很難接受:如果神是慈愛的,也衷心祝福我們,那麼祂的計畫或許不同於我們的計畫。這是個很難懂的概念,尤其是如果我們習慣了慈愛的神的版本,亦即祂一切所欲著都是要讓我們永遠幸福。魯益士則說:「其實,我們要的不是天父,而是天國爺爺,一種長者的慈愛,正如所謂的『喜歡看到年輕人享受人生』,而祂對世界的計畫,就是讓人們在每一天結束都能夠說『真是美好的一天』。」

就人類存在而論,如果我們認為神是慈愛的,祂對我們的要求顯然不僅止於此。那事實上不就是你自己的存在嗎?你在稱心如意時更能認識自己,或是在面對挑戰、挫折和苦難時呢?「神對我們的喜樂輕語,對我們的良心說話,但是對我們的苦難大吼:那是祂要對世界振聾發聵的擴音器。」雖說我們都不想要那些經驗,但是沒有了它們,我們會不會變成膚淺而自我中心的動物,最後失去所有的高貴情操以及淑世的理想?

試想:如果我們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決定是關於信仰的決定,如果我們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關係是與神的關係,而如果我們作為屬靈存有者的存在並不限於我們在塵世可知和可觀察的東西,那麼人類的苦難就有了新的背景。我們或許無法完全明瞭這些苦難存在的理由,但是我們可以開始接受那或許有理由的。就我而言,我可以隱約看到,我女兒的不幸對我是個挑戰,要我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去學習寬恕的真正意義。老實說,我還在努力當中。或許那也一個機會,讓我認識到我無法保護我的女兒免於一切痛苦和煩惱;我必須它她們交給神的慈怙,我知道那無法阻止所有的惡,但是那會讓我相信一切苦難都不會是沒來由的。的確,我女兒會說,這個經驗給她一個機會和動機,去給與那些經歷相同暴力的人們諮商和安慰。

神可以克服仇恨,這個想法並不容易接受,而唯有在涵攝了屬靈視角的世界觀裡才找得到精神支柱。在苦難中成長的道理,其實在世界各種偉大的信仰都看得到。佛陀在鹿野苑初轉法輪時宣說的四聖諦,便以「苦諦」為開端。對於信眾而言,對於苦諦的如實理解,很弔詭地就是大解脫的根源。

例如說,我在當實習醫生時照顧的那個女孩子,她順服地接受她的絕症,因而挑戰我的無神論,她把她的生命終曲視為帶領她接近上帝而且不再離開的一個經驗。而在更大的歷史舞台上,德國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當德國的基督教教會當局表態支持納粹黨時,他自願從美國回到德國去,盡一切努力維繫真實的教會於不墜,因為參與密謀行刺希特勒而被囚禁。他在獄裡的兩年期間經歷巨大的侮辱,也喪失了自由,但是他從未放棄信仰和對神的讚美。在德國投降的三個禮拜前,他被處以絞刑,在行刑前寫說:「當我們沒有過著一個充實的人類生活時,那是一個失落的時代,而時代會因為經驗、創造性的努力、喜樂和苦難而更加豐富。」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

現代孝子

 抉擇的智慧04.jpg

小趙和哥哥們均已步入中年,父母也屆高齡。惟恐父母時日無多,小趙經常邀約哥哥們帶著妻小探訪父母,舉辦全家族的聚會,三代同堂,讓爺爺奶奶享受天倫。

爺爺奶奶共有七個孫子女,好幾個已大學畢業,有的出國深造,有的已經在國內拿到碩士學位。

小趙的兒子只有大學畢業,並未如堂哥、堂姐們選擇出國深造或在國內念研究所,只在本地找了一份待遇平平的工作。但是兒子很喜歡這份工作,每天上班上得十分起勁。

小趙大哥的孩子十分優秀,大學畢業後出國念書,順利取得企管碩士之後,回國就在科學園區找到了一份很不錯的職業,屬於科技新貴,薪水是小趙兒子的三倍。

小趙二哥的孩子更是不得了,中學就赴美國念書,一口氣讀到研究所,取得碩士學位後,先在美國一家銀行擔任理財專員,最近更跳槽到新加坡一家金融機構當投資顧問,待遇非常之高,算算有小趙兒子薪水的六倍之多。

每次兄弟妯娌間聊天,聊到孩子,小趙的太太總會羨慕地說:「你們家孩子都那麼棒,我家兒子賺錢賺得最少,是最差勁的!」

聖誕假期的家族聚會十分熱鬧,因為在國外的孫子們都回來了。為了遷就國外回來的孫兒們的時間,爺爺奶奶決定到城中的大飯店聚會,吃自助餐。

小趙大哥的兒子是人人羨慕的科技新貴,是年輕女孩們嚮往的好對象,假期時約會排得滿滿的。因此每次家族聚餐,他總是遲到早退。

那天,科技新貴也是匆匆趕來,自顧自地用完餐,正要享用甜點和咖啡時,就接到手機電話,便向爺爺奶奶告假,準備提早離席。

大哥一見寶貝兒子要先走,就示意大嫂去幫兒子端了甜點和咖啡過來,說:「你最愛的咖啡,喝了再走吧!」

二哥的女兒,多金的投資顧問,前一天也剛從新加坡回來。因為平日工作壓力太大,一遇假期就想賴床。為了讓女兒多睡一會兒,二哥二嫂自己先來聚餐地點,半小時後,二哥才開車回家載女兒過來。

投資顧問和大家打過招呼之後,就呆坐在椅子上,仍然睡眼惺忪。二哥二嫂生怕寶貝女兒餓肚子,於是殷勤地幫她拿了許多菜,一盤一盤堆在她前面,讓她慢慢享用。最後,連甜點咖啡也為她端過來了。

小趙打趣地向大哥、二哥說:「現代父母真是『孝子』啊,無不努力孝敬自己的孩子!」

不知什麼時候,小趙的桌前也擺著一杯咖啡。轉頭一看,原來是小趙的兒子悄悄地幫爸爸媽媽各端了一杯咖啡。

小趙悄聲地對鄰座的太太說:「我看我們家兒子才是最棒的,這年頭像我們這樣幸福的父母可不多了!」

這一幕,年邁的爺爺奶奶全看在眼裡。

沒多久,爺爺奶奶修改遺囑,遺囑中將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小趙的兒子。

爺爺奶奶的理由是:「第一,其他孫子都很會賺錢,不需要這筆錢;第二,這些錢是要給我兒子養老的,只有這個孫子最讓我放心,他肯定會好好奉養我的兒子。」

 

◆分享:◆

朋友!在你們家,「孝子」這個「孝」字,是當形容詞還是當動詞?

前者是指孝敬父母的孩子,後者卻是指父母孝敬孩子,暗諷那些讓父母寵壞了、不知孝順為何物的孩子。

許多現代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從小不遺餘力地呵護孩子長大,供給孩子一切最好的。結果孩子長大獨立之後,卻不見得在乎父母,也沒有回饋父母的孝心。

故事裡多金的孩子,在他們的生活中,父母總是被擺在最後的順位;反而是薪資待遇較差的孩子,能夠體貼父母,與父母的親子關係最好。

聖經裡教導我們要孝敬父母,但做父母的不要惹兒女的氣。但在現實社會裡,這句話卻被反過來行:父母孝順著孩子,孩子不惹父母的氣就不錯了。這世代,許多人都把孩子寵壞了!

聖經教導我們要照著真道來養育孩子,因為在真道的教養下,孩子必然有孝敬父母的觀念及習慣,會顧及父母的安寧,為父母帶來快樂。

聖經還說:疼愛孩子的父母必要管教孩子。若不從小好好將真道教給孩子,長大不但害了孩子,將來也是父母的損失。

家有孝順的孩子,父母是最幸福不過的了。哪怕這孩子賺的錢沒有別人多。

最令人羨慕的家庭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幸福家庭,因為賺再多錢,也買不到這種幸福!

如果讓你選擇,你希望有個很會賺錢的孩子,還是有個貼心孝順的孩子?

 

「要孝敬父母,使你得福,在世長壽。」這是第一條帶應許的誡命。你們作父親的,不要惹兒女的氣,只要照著主的教訓和警戒養育他們。

──〈以弗所書〉六章二~四節

Honor your father and mother,” which is the first commandment with promise: “that it may be well with you and you may live long on the earth.” And you, fathers, do not provoke your children to wrath, but bring them up in the training and admonition of the Lord.

──Ephesians 6:2-4

 

管教你的兒子,他就使你得安息,也必使你心裡喜樂。

──〈箴言〉二十九章十七節

Discipline your son, and he will give you peace; he will bring delight to your soul.

──Proverbs 29:17

 

不忍用杖打兒子的,是恨惡他;疼愛兒子的,隨時管教。

──〈箴言〉十三章二十四節

He who spares the rod hates his son, but he who loves him is careful to discipline him.

──Proverbs 13:24★

 

 

▲討論:▲

賺錢或孝順,你希望你的孩子屬於哪一種?

分享你與父母的親子關係;或,分享你與孩子的親子關係。

你認為父母與成年子女該如何處理錢財關係?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2 在樂園中散步

彩虹的應許封面正面.jpg 

上主天主將人安置在伊甸的樂園內… 創二15

 

「你們還在那邊嗎?」天主慈祥笑著問。

那時亞當正坐在河邊,以他的左手環繞著女人的肩膀,悠悠地轉過頭回答說:

「是啊!我們在這兒,這裏很好啊!」

「看得出來你喜歡待在那裡,而且現在有夥伴同在更好,不是嗎?」天主臉上的微笑更深了。

亞當抬起頭來雙眼發亮地說:「是。」

女人也笑咪咪的,點著頭來回應天主。

天主說:「可惜,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比方像什麼?」亞當不明白天主指的是什麼。

天主答說:「我所創造的所有一切。」

亞當帶著驚訝問:「還有別的東西啊?」

天主說:「你起來,往後面看。」

 

於是,亞當就站了起來,女人也跟著,兩人都往天主所指的地方看去。這時,亞當第一次發現他的視線可以穿透過天主,好似天主是透明的一樣。而且,天主也沒有影子,不像他或是女人、或是那到處跟著他們的那隻動物(牠叫狗)。不過,他並不想加以思索,也不想研究神學。他在山洞所在的丘陵上看到好像湛綠的海洋(其實,亞當那時還不知道什麼是海洋,他所能想到的是比他游泳的那條河再更寬大的河)。

他摒息問天主說:「你是什麼時候創造了這一切的?」

天主答:「在創造你以前。你還不存在的時候,這一切就都已經存在了。」

亞當和女人十分驚訝卻又極為開心地往綠林走去,他們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樹木,有高壯的喬木,也有低矮的灌木叢,更有瘦長的籐木,以及一些尖尖的針葉樹,像柏樹、松樹等等。樹木有高有矮、葉片有大有小;有的樹冠是寬寬圓圓的,有的則是尖尖長長的;有的樹枝是往橫向發展,像張開長長的雙臂,有的則是垂直向天伸展,好似快要上達天際。女人看著眼前這一切感到非常驚喜,她想著:雖然放眼望去是一整片綠,但卻沒有兩棵一模一樣的樹,甚至沒有同樣深淺明暗的綠...「我看至少有十七、八種綠色吧!」女人心裡驚呼。

 

天主提議說:「好!讓我們在園子裡散散步吧—免得你們整天只和椰子樹和鱷魚在一起。」

於是,亞當開始跟著天主走向園子。不過,他腼腆地笑著說:「鱷魚,其實很好玩呢!」

很快地,他們進入到了園子裡。亞當和女人聽到許多的鳥叫聲,那是從沒聽過的聲音,或清脆或嘹亮,或急促或悠長;很好聽、很悅耳!亞當四處張望,卻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向天主發問:「這些吵鬧的聲音是什麼啊!」

亞當的語調聽起來好像帶點責備,天主便回說:「你說:吵鬧聲?」

亞當臉紅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所聽到的這一切,是什麼聲音啊?」

天主答:「這是鳥鳴聲。對了,當你覺得一個聲音好聽的時候,可以稱它為『音樂』。」天主把握了各種機會來增加亞當的字彙。

亞當和女人繼續看著這一切,他們是那麼用心,似乎想藉著把所有東西都看進眼裡來明白一切。

天主向他們說:「你們往上看。」

順著天主的提醒,他們才發現樹枝上站著一些小小的動物,牠們很好動,身上有很豐富的色彩,有深有淺,有亮有暗。牠們中有的會稍微飛一下,然後又站回樹枝上。

亞當問:「剛才就是這些動物發出聲音的嗎?嗯!我是說,就是牠們發出『音樂』的嗎?我還以為是些比較大的動物。」

天主答:「你對大小的比例還不是很了解,你大概以為大的聲音只能由大的動物發出來。」

亞當瞪大了眼直視看著鳥,沒留意腳底差點踩到隻蝸牛。不過,蝸牛仍按原來慢吞吞的速度,平安地通過原本要走的道路。亞當為了躲掉牠,差點跌坐在地上。這時,女人很關心地向亞當說:「小心啊!」

亞當則很鎮定,平靜地回答女人說:「沒事的。」

天主和亞當繼續往前走,女人則落在後面,看著地上小小、漂亮的東西說:

「看,這些小小、漂亮的東西,好像是草,但卻有好多顏色。我們該怎麼稱呼它們呢?它們既不是草也不是樹啊!」

女人想表現自己已經會辨別草和樹,就接著說:「草是小小的、綠綠的,而樹則是綠綠的部分長在長長的東西-那些叫做樹幹的東西的上面。啊!我們叫這些東西『花』吧!亞當你覺得好嗎?」

 

女人總是每到一個地方就四處張望、停滯不前。或是很驚訝地看著路旁的小花,或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小溪流中的石柳花;走著走著又被吸引停下腳步,細察流水經過石頭之後波紋的改變,以及陽光映照在水面上的粼光,與穿梭於樹梢間的光影。不知不覺中,他們來到一個有很多樹的地方。天主之前向他們說過,如果有很多樹聚在一起的話,就稱為「森林」。而這次他們走進的森林,樹幹相當高也非常筆直,樹枝都只長在樹頂上,樹葉則非常的細長,它們只會遮掉部份陽光。地上佈滿許多這些樹乾枯掉的葉子,有些顏色是比較乾比較淺的黃,有些則是黃栗色,走在上面還滑溜溜的—亞當有一小段路便得靠著樹幹才能走過不至跌倒。這也讓他發現,樹幹表面原來並不平滑,反而是很粗糙,手摸過去沒想到還沾到了點東西-樹脂,味道很濃郁,聞起來很令人喜歡、很舒服。為了表現自己已學會「森林」這個詞,亞當向天主說:「我很喜歡這座森林。」。

天主答:「很好。不過更準確來說,這是座「松樹林」。」天主繼續教導亞當。

突然間,有某個東西一溜煙從他們中間穿過;他們來不及看清楚那是什麼,只記得看見兩個長長的耳朵,還有感受到牠的速度與動作:牠不是用跑的,不是用走的,而是用跳的。狗立刻跟著激動起來,邊吠叫、邊追過去,直到天主吹哨子才把狗給叫回來。

亞當說:「那是一隻兔子。」

女人怯怯地說:「我覺得是隻野兔。」

天主有點驚訝,不過很高興看著女人說:「對,是隻野兔。」

他們離開松樹林後,很快又到了另一片樹林。在這片林子中,樹幹粗了許多也比較硬,樹枝是往左右橫向擴展,葉子也很大片,投在地上的影子於是顯得厚重。那裡的地面很潮濕,有些小小的東西,不是樹、不是草,也不是花,有點發白又帶點墨綠色,它們不很高,卻有著胖胖、既軟又結實的枝幹,且在這枝幹上還有個蓋子,蓋子的後面有很多很多細細的紋路。

女人說道:「我比較喜歡這個樹林,因為這裏比較安靜。」這次,天主沒有特別地教導這是個「櫸木林」。

 

他們繼續往前走著,來到一座寬闊的草原。草原上長滿著各式各樣的花朵,有雛菊、茉莉花、百合花、康乃馨、紫羅蘭、牽牛花、瑪格莉特,還有蒲公英。亞當和女人躺在草地上,似乎是覺得腳踩草地還不夠舒服,而且站著由上往下看花朵也不夠清楚。他們寧願躺下來與花花草草更接近、與它們同高。

這時,女人開始向它們說起話來:「歡唱吧!花兒。跳舞吧!草兒。讓我們一起躍動、一起遊戲,盡情享受這個時刻…。花兒啊!風從哪裏來的呢?又往哪裏去呢?妳知道它的故鄉在哪裡嗎?草兒啊!你為了什麼在快樂、歌唱?又為了什麼隨風搖擺呢?」

過了一會,女人又滾到長滿百合花的草地上,闔上雙眼享受著周圍的氣息。就在幾乎無法自拔、忘了自己的時候,女人張開眼,看到有隻大鳥在天空中盤旋,毫不費力,一點也不需要拍動翅膀。牠的嘴喙有點圓圓的,雙腳帶著尖尖的爪子。亞當也「哇!」了一聲,

天主答:「這是「鷹」。」

老鷹稍微向上飛升,接著又轉了一下,好像發現亞當和女人正看著牠,想要表現一番。

女人問:「牠也很會叫嗎?」

天主答:「不,這種鳥不會叫。」

亞當訝異地說:「你看,牠好像停了,一動也不動。」

說時遲那時快,老鷹似乎為了推翻亞當的話,迅速地用人所不能想像,並且感到害怕的速度俯衝至地面。

亞當問:「牠要去哪裏?」

天主答:「去抓兔子,我們剛剛看到的野兔當中的一隻。」

女人問:「為什麼?」

天主答:「為了吃。這種鳥就是吃這些動物的。」

女人說:「好可憐喔!」

天主說:「這是一種生態平衡,兔子很多且長得很快,假如老鷹沒有吃掉牠們,那麼愈來愈多的兔子便會吃掉所有的草和花。」

說到此天主就停住不再繼續,祂想,和他們談生態平衡的問題可能還太早。

亞當回答說:「當然。」雖然他隱隱認為,這似乎是再清楚不過的事,但其實他也並不是很懂。

女人也不懂,不過她倒是很誠實地說出:「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那些兔子好可憐喔!」

 

接著,他們又看到很多其他的植物。女人專注看著左手邊的蔬菜,亞當則特別注意到右手邊的果樹,特別是橘子樹和梨子樹。他先是吃橘子不剥皮,之後卻又努力剝梨子的皮吃起來。天主見此笑了又笑。突然間天主站了起來,問他們說:「你們覺得怎麼樣?」

亞當說:「很大、很繁榮。」

女人說:「很漂亮。」

天主答:「雖然,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們沒看到長頸鹿,也沒看到鴕鳥,更沒有看到河馬,連大象也沒見到。更別說那些北極的熊或是南極的企鵝。而鳥呢,你們也沒看到鸚鵡、孔雀、綠繡眼、白頭翁…等等。而植物呢,你們也還沒看到柏樹林,沒看過竹子…,就連玫瑰、梅花、杜丹、三色蓳…等等也都沒有看到。那水果呢,鳯梨、芒果、無花果、芭樂…等等你們都沒有看到。」

亞當又驚又喜的問說:「創造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嗎?」

天主微微笑著,很肯定地說:「是。」

女人大受感動,問:「祢很愛我們對不對?」

天主也一樣被感動了,因為女人回應的這句話正是最好的感謝。

亞當問:「那我們要做什麼?」男人的發問總是比較實在。

他問完,望著河流又坐了下來。

天主答:「照顧、看守這一切。比方說你們要拿掉一些乾的樹枝,像右邊看到的這樣,免得打雷時,把樹林給燒了。要是沒有下雨,你們就可以幫植物澆點水。」

一邊說著,天主和亞當及女人一邊前行,又到了一個地方。天主說:「你們看到中間那棵樹嗎?你們不要忘了去吃它,因為它是生命之樹。其他的樹你們都可以去吃,不過,別忘了偶爾還是要去吃生命之樹的果實。因為生命即在於此。我們再看看其他的。好,像角落的那棵樹,你們就不應該去吃,因為那是棵認識善惡的樹。假如你們吃了,你們會死。」

女人很直接,也很敏銳地觀察到了,便問:「是樹幹上有一隻很長的動物的那一棵樹嗎?」

天主稍微嘆息說道:「是。好吧!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天主的日記

 

今天,我和人在伊甸園中散步。這兩個可愛的寶貝,本來一直就只待在他們居住山洞的那條河邊,哪裡也不去,因為他們非常喜歡那裡。結果,他們一到伊甸園中,就願意聞聞所有的花朶,認識各種樹木,又願意吃所有的水果,以及喜歡讓自己的眼睛跟著天空的鳥兒轉來轉去。每次,到了一個新的環境,總是很不容易讓他們離開那裡,繼續前進。「你看這個、你看那個。」「咦!你聽…」他們似乎一點都不累,不斷地探索各處,並且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而預備。

 

不過,女人似乎是相當簡潔扼要又單純地肯定了我所做的一切-「祢一定很愛我們對不對!」這讓我感到十分喜樂與感動,如果我是人的話,我的身體一定也會充斥著一股暖流,甚至有觸電的感覺。

 

很不容易向他們解釋知善惡樹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我也一定得和他們說。我要讓他們體驗到自己有自由和責任,並且,他們也應該體驗到自己能做選擇。可是,我有一點擔心,他們看那棵知善惡樹的眼神,似乎太過好奇了。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何以這般忙碌?

一個人的聖殿.jpg 

為忙碌母親們的準備的食譜、為忙碌老師們想好的訣竅、為忙碌主管們舉行的研討會──這些只是一小部分今天常見的課程,協助我們應付繁忙的腳步。每個人談到或對「忙碌」的反應,似乎都是他們無法掌控的,有如在過去某段歷史歲月裡,某種叫「忙碌」的邪靈入侵地球一般無助。在「美好的歲月」裡,曾有段時光,人們有閒,生活步調也悠緩宜人。現「現代社會」把一切都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令人無法喘息的急促。「人們不像過去那麼有時間」──我們都點頭同意。

最近,我常問到修道院避靜的人,他們在現代生活裡都到何處覓得心靈安頓的地方。有些人很坦白地承認自己跟本沒有心靈安頓之所;他們太忙了,那也是他們來避靜的原因。「忙碌」彷彿是種地方病他們來到這裡做四十八小的避靜,都讓他們感到強烈的罪惡感。「我不得不讓我的另一半獨自照顧孩子們。」他們這麼說,或是「我這時應該工作的。」他們認為自己來到修道院,跟本就是自我放縱。 於是我問他們:「為什麼你會讓自己走到這樣的田地?」這個問題令他們一陣驚顫,因為在這之前,他們一直認為忙碌的人生都是別人所造成。許多人都認為「現代生活」理應忙碌,而忙碌則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已開發國家中的懲罰,總有一天,他們會做一個人生的重要決定擺脫這些……但,時候未到。

「忙碌」當然是一個相對的名詞,可以用一個幽默的廣告來形容。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在一座加勒比海的島嶼上,卡在一輛動也不動,看來非常孤獨的巴士後面。騎自行車的男人抱怨:「老天,這可是個嚴重的交通壅塞!」暫且不管忙碌的相對特質,現代生活中「太忙碌」的感覺,倒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簡單地說,如果某人說他們太忙碌,他們要不是真的很忙碌,就是他們自認為很忙碌。不論哪一種,他們都有責任;他們選擇過著忙碌的生活,或是他們選擇自認為自己很忙碌。我跟來此避靜的朋友說,他們選擇忙碌,但他們無法接受這個說法。然而,《修道院》節目中那五個人,卻說明了這點比大多數人所理解的還要真實。他們其中數位非常難以接受身邊無事可做,而且還要長時間保持不語。沈靜和不語對他們來說是很陌生的事,而且一開始時,他們可不太喜歡。特別是東尼和安東尼,兩人來此之後的幾天,經常使用行動電話,更覺得要不忙碌,實在太難了。有關於人們何以選擇忙碌,我得解釋一下。在英國,這種情形源自於八○年代生活的改變,快速地了解一下這個變動,將有助重新了解造成現代英國人如此忙碌的壓力來源。其他的已開發國家情況也和英國相似。

二十世紀的英國曾經擁大量的組織,例如商業工會和專業協會等,支配了日常生活的步調。例如,商業工會保護人們不致於工時過長卻薪資太低,專業團體規範醫生、律師及其他的專業人員的工作方式。但在一九八○年代,英國的工業在全球經濟中的已經落後,令柴契爾政府不得不出面解決問題。他們的解決辦法是消滅或削減諸如商業工會這類組織的權力。此舉可以讓市場運作更加自由活絡,也可以促使英國的英濟更加現代化,而市場的需求也開始掌控生活每個層面。這些不只影響到工人階段,同時也作用在專業階級上。政府不但沒有保謢人民,反需尋求擴張競爭,以確保市場的力量決定國民生活中所有的一切。舉例來說,供應水、瓦斯和電力的國家機構被轉賣給私人的公司,而這些公司為了符合客戶新的需求,而降低成本。即使國家醫療保健服務也得開創「內部市場」。

「我們現在都成了顧客」

這樣的市場經濟無可避免地導致生活中消費主義的產生,而其口號則為:「由顧客決定。」在消費主義的世界裡,人們被允諾可以由品質不斷改善,同時種類不斷地擴大商品中,買到他任何他們想要東西。在傳統的市場裡,攤販們出售的商品和經營的方式千篇一律,而且地點和營業時間都一樣;但在現代市場中,每樣東西不斷變大,品質也更好,只要你想要,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時間內取得。現在,你可以不限時間和地點,買到所有最新的款式的東西。在理論上,顧客可以說,「我該有的都有了,」然後停止消費,但事實上,市場則更努力,以確保顧客永遠不會說出這句話。

英國的社會現在把人都定位成顧客。鐵路局宣稱「乘客」不再是「乘客」,而是「顧客」,正清楚地說明了這點。即使是學校和醫院(不僅是私立的)也都將學生和病人視為顧客。我們現在全是顧客了。

這種顧客取向的觀點,來自幾個隱含的假設:第一個假設是,無限量的貨品將來自無限量的生產線。第二個假設是顧客將必須要參與無休止的生產以賺取金錢,做為無間斷消費行為的來源。

曾經擁有休閒生活的專業階級,現在感到無比的壓力。過去工人們在穩定的行業中,依賴一份工作生存,但現在「他們得騎著自行車出去找工作」。現在,我們現在都成了消費的奴隸,包括我們自己的消費,以及提供薪資給我們的顧客。這就是我們選擇共謀的背景,我們最後都變得忙碌無比。

簡單地說,消費式的生活方式迫使人們更辛勞地工作,以實現他們的消費企圖心。對於更換更大的車子,或度一個更好的假期的渴望,驅使人們工作過度,而受困於這個循環裡的人們難以決定應該放棄那些企圖,好讓自己有安頓心靈的空間。有了這些了解,你可以自我們的文化中退後遠觀,並加以探究。你是自由的人,你可以選擇自己應該多忙碌。自由地選擇抗拒忙碌,是你在尋找心靈安頓之所前,應有的心理建設。

遠離一切?

大部分的現代旅遊業皆懷有我剛剛描述過的假設。由過度繁忙的生活中得到暫時的休息等保證,充斥在旅行的介紹小冊子上。「想要遠離這一切嗎?帶著家人到迪士尼世界吧!」旅遊為我們狂亂的忙碌中,帶來暫時性的休息,但這又是另一個用來作為解藥的消費行為:套裝旅行。為了成為一位消費者的所有辛苦工作,現在需要更多的消費品,才能為原來的辛勞止痛。

「遠離一切」的「一切」是一個活動不斷的世界,除了離開工作一、二週度個假,那裡沒有別的答案。即使在八○年代之前,六○和七○年代的嬉皮活動將遠離一切視為對於忙碌必然性的不二法門,吸引我們「脫離」社會;如果脫離是唯一的解決辦法,這也照示了要改變社會是不可能的。人們認定生活過度忙碌,那是因為他們覺得必須運轉得夠快,才能在這個貪婪和激進的社會裡生存。

一如旅遊業,其他的行業也同樣標榜著這個「忙碌」的信念:健康礦泉浴場自稱「心靈休憩之所」,並為人們提供「天堂」;廣播電台自稱「和緩」,提供鬆懈及「消除一切壓力」的「另類療法」。這些使人鬆懈的產品都是珍貴的貢獻,但它們卻治標不治本。

與這些解決忙碌的方法並排的,還有不同的答案;有些來此避靜的人給我的回應是:我無法忍受無事可做,我的嗜好讓我的手和心聚焦在某些事上,而不是我心裡的煩擾,事實上,我真的喜歡忙碌。有一個人還提到「逆心靈安頓」,也就是前往忙碌的地方,讓你的心暫時忘卻。寵物、運動和嗜好都是令人忙碌的日常事務,每選擇某樣這類的忙碌,都能消解消費性社會強加而來的忙碌。然而即使是這些都能變成特意設計出的消費品,讓這個精疲力竭的社會更讓人能夠忍受,但相對地也創造了更多的精疲力竭。

遊客「遠離一切」,休憩的產品和消遣提供暫時的休息,並為忙碌的消費者/生產者世界帶來庇護所,但所有的一切仍然脫不開這個忙碌的世界。它們提供的僅有暫時的解決,因為它們並沒有解決真正的問題;一如許多消費性產品只是真實事務的「即時」代用品。即溶咖啡是真正咖啡的劣質代替品。對於聖本篤和修道傳統,真實的事務存在於非常不同的地方。

修士和忙碌

現在,也許你正在問自己:僧侶們怎麼會了解現代生活中的壓力,以及人們是何等忙碌?我的回答是,我們的社會在近年來整體增加的忙碌,已經到了空前的程度,忙碌被人們的引誘早已存在。沙漠修士中的阿森留院長曾說過的一個故事剛好足以形容這種狀況。阿森留在四世紀末曾任羅馬元老院議員,同時也是羅馬皇帝提奧道修(Emperor Theodosius)之子們的私人教師。他在三十四歲時,悄悄離開羅馬,乘坐帆船到埃及──簡直就是重大的中年危機。但他並不是和伴侶私奔到什麼天堂般隱匿之處。他前往埃及,為的是加修士社會,最後也因為禁語和苦行,成為著名的隱士。他說過的許多故事之中,下列這則和我們的主題有相關之處。

有一天,他在自己的小室裡,聽到有個聲音呼喚他:「來,讓我帶你去看看人們怎麼工作。」他跟隨這個聲音,到了一個地方,那兒有一名衣索比亞人正在砍柴,並已經堆成很大一落。他努力地要把柴扛起,但徒勞無功。他並沒有先帶走一些,反而又繼續砍柴,並加到那堆柴上面。他再度想把柴扛走,但又失敗了。這樣的過程,他重複了好幾次。這個聲音又帶領阿森留走到更遠的地方。那兒有一個人正由湖裡取水,放入一個破的容器裡,因此水都流回湖裡。在更遠處,他見到兩個人各騎在馬背上,他們的中間則橫放著一根樑木,兩人各執一頭。他們打算由一座門進入寺院,但樑木卻無法橫向進入。兩人都無意讓對方先進去,好讓樑木可以縱向扛入寺院中。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那個聲音傳來:「每個人都得留意自己的行動,以免徒勞無功。」

這個故事來自他那個時代一個超自然的領導者,但對對現代的我們卻依然令人警懼。我們累積無法帶走的大量物質財富,即使能帶走,最令人感到挫敗的卻是我們的驕傲令我們不願與他人分享。馬背上的男人自拒於寺院之外;他們的傲慢讓他們無法進入可以得到靜息的聖殿。沙漠修士和修女們比我們更了解忙碌的生產和消費,在面對生活更深沈的真實性時,會成為一種虛幻的替代品。他們堅持這樣的意向,和我們完全不同。

持續這個沙漠傳統的聖本篤了解,身為院長他很有可能在錯誤的事情上花太多時間:「最重要地,院長絕對不可以太牽掛發俗世的瞬間和暫時的事務上,對於加諸於身上的福利應當忽視或等閒視之」(《聖本篤會規》2:33)。「最重要地」這句話是在說明:聖本篤了解這是那些主事者特別會面臨的誘惑。也就是,對於一位院長最大的誘惑,就是變得忙碌,而不是試圖審視自己的靈魂和其他修士的靈魂之類的困難任務。修士和俗世的人都面臨忙碌的誘惑。我們修士的優勢是擁有告知我們這種險境,並且提供應付之方的傳統。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感謝誰

愛的信念_final.jpg 

有兩個乞丐,一個比較高大,一個比較瘦小。他們兩個每天都會到一個富翁家行乞,富翁每天傍晚也都送出些食物給他們。

比較高大的那個乞丐在接到食物之後,總會大聲說:「感謝主人大恩大德!你是仁慈的大善人,願你長命百歲!」

但另外一個瘦小的乞丐,則每次都先禱告說:「感謝上帝賜我食物!」然後才向主人道謝。

富翁每天聽兩個乞丐不同的感謝聲,對瘦小的乞丐很不以為然。他想:「是我給他食物,他倒先去感謝上帝?豈有此理!應該先感謝我才對呀!」

富翁愈想愈不是滋味,決定給瘦小的那個乞丐一點教訓。

隔天,他準備了兩條吐司麵包。把其中一條挖出一個空,塞進一些珠寶,然後再封起來。兩條麵包從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

兩個乞丐如常到富翁家門口了。富翁把普通的麵包交給瘦小的乞丐,把塞了珠寶的麵包交給比較高大的乞丐。他心想:「這下你才知道感謝上帝和感謝我有什麼不同了吧!」

照例,比較高大的乞丐大聲說:「感謝主人大恩大德!你是仁慈的大善人,願你長命百歲!」

而比較瘦小的乞丐仍然先感謝上帝,再輕聲向富翁致謝。

兩個乞丐走了。

那個高大的乞丐拿到麵包,覺得重重的,心想:「這麵包這麼重,一定是沒有發酵好。沒發酵好的麵包肯定不好吃。」

他半路折回去找那個瘦小的乞丐,說:「我這條吐司麵包跟你換好嗎?」

瘦小的乞丐不疑有他,就跟他換了。回去一看,麵包裡面居然有珠寶,夠他下半輩子吃穿了。他立刻又禱告感謝上帝。

於是,瘦小的乞丐再也沒出現在富翁家門口乞討了。

但是那個比較高大的乞丐仍然如常到富翁家門口乞討。

富翁看見他來,問說:「你的吐司麵包吃完了嗎?」

比較高大的乞丐回答說:「吃完了啊!」

「啊?那裡面的珠寶呢?」富翁問。

「珠寶?什麼珠寶?」乞丐這下才明白,吐司麵包是因為裡面塞了珠寶才顯得沉重。他回答說:「我以為是發酵不好,所以把它跟我朋友的交換了。」

富翁終於明白,感謝上帝和感謝他有什麼不同了。

 

朋友!高大的乞丐感謝富翁,是想貪求以後的更好。瘦小的乞丐感謝上帝,卻是對生命發出內心的知足與感恩。

無欲則剛。凡事先感謝上帝,讓自己接下來對人的感謝墊立在一種無欲的真心之上;這樣的感謝,其實更誠懇。

上帝喜悅人用感謝為祭獻給祂,祂應許必使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祂的人得益處。(《羅馬書》第八章二十八節及詩篇第九十一篇十四節、十五節、十六節)

上帝透過聖經給了我們許許多多的應許,等著我們去取;通常我們都是坐著慢車去拿。感謝的祭,卻是特快車,可以快速去支取上帝的應許。

急難之中感謝,立刻就有平安。痛苦之中感謝,立刻就獲得安慰。

朋友!推薦你去經歷一下特快車的速度感,不會失望的!

 

我要以感謝為祭獻給祢,又要求告耶和華的名。

——《詩篇》第一百十六篇十七節

上帝說:因為他專心愛我,我就要搭救他;因為他知道我的名,我要把他安置在高處。他若求告我,我就應允他;他在急難中,我要與他同在;我要搭救他,使他尊貴。我要使他足享長壽,將我的救恩顯明給他。

——《詩篇》第九十一篇十四節~十六節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53. 愛與寬容

轉念遇見幸福_final正面.jpg 

六點,陣陣「孝女白琴」的哭聲傳來,附近不知誰家辦喪事,請來專業的哭調大隊配上超級擴音機強力放送,魔音穿腦、直逼耳膜;雖說本來也到了我該起床的時間,但禮拜天的早晨被這樣吵醒,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聽了約莫快半個小時,發現這哭調不大可能在短時間裡結束,就打了電話請分局處理。

後來和鄰居聊天,發現人人早上都被這哭調吵到快瘋掉,但是沒有一個人想到要請警察來處理,「其實他們這麼吵是違法的,」我說:「你們沒發現孝女白琴後來就停了嗎?因為我打了電話給警察,五分鐘就處理掉了。」一通電話換回方圓十里的安寧,卻也有鄰居不以為然:「人家家裡辦喪事呀,夠可憐的了,妳幹嘛不讓他唱?」

這世界!好人真不少。有些人家辦喪事的習俗要一大早起來唱哭調,我無法干涉,但是用擴音機、強迫幾百戶人家在禮拜天一大早陪著哀戚,那是另一回事;對此,老鄰居們無可無不可,表情明顯在說:「算了吧,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陣子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什麼是「愛」和「寬容」,特別是在信仰裡,什麼樣的行為才能夠稱得上是「愛」呢?

耶穌騎著小驢駒進耶路撒冷,眾人都喊著「和撒那、和撒那」,表明祂是一位帶來救贖的、溫柔的王。然而,耶穌進了神的殿之後,卻一反溫和,把那些在殿裡做買賣的人「趕出」、「推倒」……這是兩個很直接也很強烈甚至於粗魯的動作。

耶穌的內心雖然溫柔,但祂也有不能容忍的事情,並且,一旦發現不對,祂並未姑息,也並未放縱;耶穌直接對他們發出義怒。主耶穌說:「經上記著說:我的殿必稱為禱告的殿,你們倒使它成為賊窩了。」(〈馬太福音〉21 章13節)

耶穌告訴這幫在聖殿裡做買賣的人,這裡本當是禱告的殿,但你們這些做買賣的人卻把 「交易」與「利益」帶了進來;耶穌發怒之後再教導,祂的心意並非懲罰,而是提醒、要人明白正確的行為,這是用愛心說誠實話(〈以弗所書〉4章15 節)。

基督徒是應當溫柔、應當寬容,但卻不該作「軟腳蝦」,也不可以作「濫好人」,對明顯不符合神旨意的行為不能放水,否則又怎能彰顯神的公義、正直……呢?許多時候,基督徒會被困在「愛」和「溫柔」之類的陳述裡,不敢對許多明知不對的事表達反對或者強烈的意見、態度,因為怕被控告說你們基督徒怎麼可以這麼沒有愛心、耐心、寬厚……遇到這樣的責難,不妨想想耶穌的發怒吧!

曾經拿出一億美元現金給員工當年終獎金因而造成大轟動的金士頓(Kingston technology)公司華人老闆孫大衛說,在企業經營上,他當好人但不是濫好人,所謂的好人是別人知道你公平,濫好人是別人根本不怕你,久而久之也就根本不在意你。不發怒的神只會帶來放肆與墮落的人民;對這個世界不敢有任何意見的基督徒,於世界有何益處?

耶穌進了神的殿,趕出殿裡一切作買賣的人、推倒兌換銀錢之人的桌子和賣鴿子之人的凳子。

──〈馬太福音〉21 章12 節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人生特效藥——王文祥

 愛在生命轉彎處-ok 300.jpg

每一個人,走在這漫漫人生旅途時,都會遇到兩個問題:

「你快樂嗎?」以及「你想要抓住什麼?」

不論貧富貴賤、良善邪惡,這兩個問題總會驅策著我們,為生命尋找出口,尋求突破。對台灣經營之神王永慶之子王文祥來說,他已經得到那最寶貴的解答。

 

 

在美國紐澤西州,王文祥在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時,有些異樣的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他發現鬢邊好像有一粒腫起的膿胞。

臨睡前,他對妻子文華提起這件事。文華想,文祥身體一向很好,不可能有事吧!可是她還是用謹慎的口吻說,撥空去看醫生比較好。

文祥去看醫生了,但還是一直不舒服。拖了好幾個月,文華急了,催促著:「拖這麼久還沒好,你要不要去做切片檢查?」文祥猶豫一下,心想應該不會有事吧!那麼忙,根本沒時間看病。但是看見文華那焦慮的表情,他想,就撥個空到大型醫院做切片檢查吧!

檢查結果如何,文祥也無暇關心,倒是文華一直問醫生,可是卻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最後只知道,文祥得的是癌症,而且是第四期。

像晴天一道霹靂,讓文華心頭一震:「……那麼,還可以活多久?」

醫師說:「如果不馬上接受治療,那只有一年....」

 

乍聽這消息,王文祥腦海中像被什麼佔滿了一般,只留下震驚的空白,與莫名的困惑激盪著:

「這是真的嗎?為什麼?我的身體一向很健康,連感冒都很少發生!為什麼?!我才四十歲,人生才開始不是嗎?為什麼?為什麼?!」而這些疑問,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一般,沒有人能給他任何的回應。

他強自鎮定下來,緊握著妻子的手,從來沒有那麼無助過!他緩緩轉過頭來,只能默然、恐懼地望著身旁妻子焦急且悲傷的神情。

他再也無法像往常一樣冷靜,像在商場上一般敏銳,或像他的父親一般睿智。此時他只像個茫然的孩子,面對生命這巨大的渾沌浪潮,只能投降與戰慄。

 

幼年就信仰的上帝,此時也沉默著……

 

那一夜,王文祥哭了……妻子從來沒有看過他像現在這樣,如此地脆弱且恐懼。以往,他們做任何事都講求計畫與效率;以往,他們相信,只要付出努力,任何難關都會過去。可是命運之神似乎開了他一個最大的玩笑,嘲笑著他,質問著他自以為已經掌握住的一切:

「你想要抓住什麼?」

「我才剛買下美國台塑的一部份,接手一個有一千多名員工的公司,也就是有一千多個家庭需要我照顧,責任重大,我不能在這時候倒下來啊!」

「你想要抓住什麼?」

「一旦我倒下,我的家庭該怎麼辦?」

「你想要抓住什麼?」

「我還有夢想,多年來的計畫和目標啊!……」

「你想要抓住什麼?」

 

「我想要活下去!」

「可是,生命卻不是我能掌控的……」

 

當所有希望、計畫、目標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病痛擊潰後,「我想要活下去」這句吶喊,是他僅存的呼求。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只祈求上帝能多給他一些時間,看著自己的兒女長大成人、與妻子偕老終生。但如今這一切卻變成了最奢侈的盼望。

「我將要失去這一切了嗎?這一切我還能擁有多久呢?」他茫然四顧,看著家中所有的擺設與照片,咀嚼每一個片段曾有過的回憶。看著鏡子,那空洞的眼神顯露出面對死亡時的疲憊。他手輕撫著脖子上的腫塊:

「這真的是我嗎?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他的感覺更加細緻,哪怕只是簡單的呼吸,他都感到呼吸中彷彿有不同的氣息。原來生命何其寶貴,又何其短暫啊!生命是這麼特別的贈禮,為什麼之前他都不能好好細心感受一切呢?

夜深了,王文祥走到女兒的床邊,看著女兒稚嫩又可愛的小臉蛋,眼眶不禁滿溢出不捨的淚水。他彷彿能看見女兒長大後的畢業典禮,看見女兒在陽光下的笑靨,看著她嫁為人婦時,那嬌美溫柔的模樣,「他會是個好男人吧!」王文祥閉上眼睛努力的揣想,但他在這些畫面中卻怎麼也看不到自己。他將是永遠缺席的父親。

該怎麼面對孩子呢?

 

隔天,王文祥就鼓起勇氣,告訴自己的孩子們:「爸爸恐怕不能看著你們長大了!爸爸得了癌症……

十歲的大兒子好似很懂的問:「那是幾期的呢?」

文祥說:「是第四期。」

沒想到兒子竟然接著問:「那這會傳染嗎?」

天真的問題逗的大夥兒笑了起來,但這笑是何其無奈!畢竟「死亡」二字對孩子來說,是多麼遙遠陌生與模糊的概念呵!

 

自從生病後,不斷有親友提供各種食療秘方、各國醫生名單,香港、新加坡、中國、馬來西亞、日本……還有台灣,王家就有長庚醫院啊!

可是文祥和文華還是不知道該到哪裡治療最好。夜裡,他們禱告,尋求 神的指示,他們相信 神一定會清楚的告訴他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過了一個禮拜後,他們再去找那位幫他檢查出癌症的醫師約翰,問他:「如果要治療,哪裡最好?」

約翰想了一下說:「我像所有的醫師一樣,都會說,我這裡最好。但是,其實,以治療鼻咽癌成功的案例來看,應該是香港。」

他們直覺到,是 神叫文祥去香港就醫。原本他以為,舉目無親的香港是不可能的選擇,因為最有可能的是台灣。但現在,神卻透過醫師告訴他該去的地方。於是,文祥毅然決定前往香港。

到了香港馬上遇到難題,經友人介紹的名醫因為求診者眾,一時很難掛到號。

就算希望渺茫,但是想到,哪怕只是多活一刻,就能與所愛的親人多相聚一刻,王文祥仍然靜候一絲絲的可能。

結果,在某家餐廳居然與這位名醫不期而遇,更意外的是竟讓王文祥很快地安排上療程。他作夢也料想不到,這趟原本看似絕望的旅程,將成為滿滿祝福的喜樂之旅。

 

我們要如何界定一個人的價值呢?財富?地位?學經歷?健康?對於有信仰的人來說,一個人的價值不單只是這些!在王文祥最無助、等於被命運判了死刑的時刻,誰能找回他生命最初的價值呢?生命的轉角處總充滿許多驚喜,所謂「人路窮而天心現」!痛苦,有時就像上帝的麥克風,為了要喚醒世間汲汲營營的眾生。但在這些苦痛當中,他也總是安排好後續伏筆,將每一個人的生命故事寫得精采,寫的豐盛。

 

王文祥在香港有一位名叫Vincent的基督徒朋友,平時就非常熱心助人。自然,當生病的文祥抵達香港時,Vincent成了他的重要支柱。

而Vincent有一位來自馬來西亞的朋友Richard,也是一位基督徒,他從事股市營業員的工作,在那充斥數字起落及各樣商場資料的環境中,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抱歉!我沒時間!」這次好不容易有了假期,打算去滑雪,經過香港,只作短暫停留,但剛好看見Vincent對素昧平生之人的熱情協助,他開始羨慕這樣的態度。

他想要改變自己,想跟Vincent一樣,「永遠都有時間給需要幫助的人!」於是Richard跟Vincent與上帝說:

「我也想要這樣的同理心!」

Richard怎麼也沒想過,只是一個單純的禱告,竟然改變他的人生計畫… 

Richard看著因病痛而消瘦萎靡的文祥,心中不勝唏噓。哎呀!怎麼會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他當初所認識的那神采飛揚的王文祥呀!

得知文祥的病情,Richard便開始為他禱告。但是在禱告中卻一直有一種聲音,一種微渺、難以捉摸,卻又字字鏗鏘的聲音在提醒他:「去吧!去陪伴他!陪伴你的朋友!」

Richard當下的反應跟以前一樣:「不行啊!我沒時間!我已經計畫好這個還有那個,明天要滑雪,機票都訂了!我哪有時間呢?」當Richard越是反抗,他心中那提醒的聲音便越巨大:

 

「你不是要那同理心嗎?」

 

終於Richard順服了這個呼聲。

「老哥,我……明天不去度假了!」

「為什麼呢?你不是期待好久了?」文祥疑惑的問。

「我明天想要陪你去醫院,你可比滑雪重要得多啊!」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要是以前的文祥,肯定會拍拍Richard的肩膀說:「不用了,你去忙吧!」但現在這種時刻,文祥太脆弱了,他的確很需要一個朋友能在身邊支持他!Richard的決定,令他感動萬分!這是多麼寶貴的友誼呀!他紅著眼眶,默默的感受Richard所帶給他超越物質的另一種力量。

因為心中那真實又慈愛的呼喚,Richard不單只是為王文祥禱告,還乾脆留在香港,從早到晚,每一天都陪伴著王文祥,達四個多月;在王文祥最孤單與充滿煎熬的時候,Richard不知自己已成為王文祥生命中的天使。 

上帝為文祥安排了Richard,Richard也因此改變了。

 

可怕的化療終於開始了。雖然有妻子與好友在旁邊陪伴,但是那化療的痛苦過程仍然令王文祥害怕。於是文華安慰他:

「化療就像耶穌基督的手,要進入你的身體,幫你拿出癌細胞來!」

這總算稍稍撫平了文祥不安的情緒。

化療開始了,他像個任人擺佈的小老鼠般躺在手術台上,琥珀色的化學藥劑緩緩注入王文祥的體內,像接力賽一樣地連續注射了九十六個鐘頭。這些藥劑不只是在殺死癌細胞,也在一步步消耗王文祥的生命力、甚至是求生意志。扭曲暈眩的強烈感受,沿著他的脊椎往腦門上盤旋,內臟因不能適應強烈的化學藥劑而不自然攪動,他感到全身汗毛直立,許多小針戳扎似的刺痛感在每一個毛細孔開闔間跳閃。

這漫長的療程中,王文祥只能在心中祈求上帝,能否減少一些這難熬的痛苦。

化療結束,他面無血色猶如撲粉般的慘白,他四肢虛浮且連說話都沒了力氣,他只要一聞到些許食物的氣味就覺得噁心。這樣的他根本無法想像,日後平均每一週還要進行電療,這樣的痛苦如何當得起啊!多少的癌症病人就是因無法承受這樣長時間的折磨而喪失求生意志,反不是因為癌細胞本身對身體的破壞而放棄生命。

 

絕望中,上帝當初要求Richard陪伴王文祥的用意似乎呈現了。好友的陪伴為他帶來了新的力量、新的感受!Richard不間斷地在文祥身邊為他禱告,並教文祥用《聖經》裡的方言去禱告。但開始時文祥還是無法用方言禱告,Richard就問他:

「你心中是否還有不能原諒的人?」

「是!我的內心深處的確還有一些無法原諒的事….」

原來,要先原諒,才能體會神的愛。文祥終於明白了,試著放下一切思慮,放下過去生命中不圓滿的記憶與傷害,他開始懂得原諒與寬恕的真意!

於是,奇蹟出現了!文祥發出一些連自己都聽不懂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開口講方言,進入一種聖靈充滿的狀態。原本虛弱無力的他振奮了起來,詞窮的他呼叫了起來,原本只是將信仰視為一種精神寄託的他,開啟了一道新的大門,開始步入生命的另一種可能性,一種超自然而偉大的神蹟體驗。

有一股熱流從心底一波波地上升,震撼並充滿了王文祥體內,就好像一塊乾癟的海綿浸在水中一樣,他沉浸在不可言說、只有平安的感覺與光耀的空白中。

剎那間,病痛不見了,世界也不見了,就連自己也不見了!只剩下最純粹最美好的喜樂感受。王文祥開始不斷的、不斷的哈哈大笑。病床旁的妻子驚訝於丈夫的舉止,因為她從未看過一向個性拘謹的丈夫會如此開懷大笑。這笑容是如此純真,如此難得,一生嚴肅的文祥能如此像個孩童般,他是被什麼樣的能力觸摸到了啊!

在不間斷的狂笑十分鐘後,文祥感覺自己從兒時到如今所有的重擔及壓力都得到了釋放,讓他看世界的眼光不同了,讓他看待自己生命與對待別人的態度也不再一樣,彷彿所有的苦痛、恐懼、不滿、困惑都被十分鐘的狂笑給消弭了。

 

第二次的化療,依然是九十六個鐘頭的漫長療程,但王文祥已經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恐懼更不再埋怨。他覺得很快樂,一個真正快樂的人是不會懼怕任何事物的。化療後的他不再有噁心反胃感,反而一結束就嚷著肚子餓要吃比薩,那酸軟無力的療後反應也雲淡風輕的消逝了,他反而跑上跑下東逛西逛。所有的醫生都訝然於他的開朗樂觀以及身體回復時的奇妙現象。那位看不見摸不著的上帝,用一種與眾不同的方式正醫治著王文祥,不單只是肉體,而是一個潛藏的嶄新生命將從王文祥這半朽的身軀中發光。

這次的經歷中,王文祥學會了一件每個人都知道、卻每個人都做不到的事:

 

「喜樂的心乃是良藥,憂傷的靈使骨乾枯。」

 

他開始重新省視自己所活過的歲月。在那些年日裡,他快樂嗎?

不!他並不快樂!

從小,他渴望親子之間完整的愛,但在那龐大家族所構成的壓力下,加上父親與兄長的卓越成績,使他一生像個火車頭,從不停歇追趕的腳步,深怕自己不能成為他人眼中該有的樣子,深怕自己虧負所有人對他的期待!

「我是虎父犬子嗎?」

父親是經營之神的光環非但不能帶給他優渥的物質生活,反而催逼著他更要快快用自己的雙手努力換取一切。在許多個午夜夢迴之時,或許文祥常常問自己如此的問題:

「我能做到什麼?要作多大的努力,我才能達到父親的期待、得到父親的肯定?」

在大家庭的糾葛裡,當許多疑問充斥在腦海,卻只能隨著時間淡然時,這些疑問卻成了一滴滴穿石之水,正緩慢扭曲他的價值觀與原先那顆平靜的心。要成功!要成功!要成功!他不斷在心底提醒自己,彷彿人生只有得到父親的肯定與讚許才是真正的成功一般。於是,在龐大壓力下,他學會了憤怒,學會了冷漠,學會了虛偽也學會了沈默……孤單的沈默。心理生理是互相影響的,這一切壓力與態度成了生命的毒芽病根,癌症或者只是將他內心多年積壓的黑暗面呈現出來吧!

 要如何快樂呢?

文祥從學著原諒開始,原諒那所有看得到看不到、記得卻壓抑的、遺忘卻潛伏的大小傷害。也學著放下,放下自己對許多事物及生命主權的緊抓不放,明白自己不過是人,擁有生命不代表能全盤掌控生命。更學著信賴,信賴有一位主宰真真正正地在掌管萬事,在看顧保守著王文祥的每一步路。

文祥改變想法了,他已不再擔憂未來、憾恨過去,而是要「活在當下」。對他來說,活著,並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活著,是多麼令人珍惜的事啊!他終於體會到了。

當文祥用不同的態度面對人生時,他的眼睛彷彿開了,真正認識了那位從幼年時就信仰的上帝,也看清楚了他從幼年到現在那充滿恩典的生命道路……

文祥想起幼年到美國的日子。由於哥哥姐姐都年長他許多,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移民美國,他則是直到九歲時,才隨著母親一起到美國生活。所有到美國的王家孩子,父親都要求他們用中文寫家書,以誌不忘根本。

大家以為,王永慶之子的物質生活應該是很優渥的,其實連王永慶自己都很勤儉,也這樣教育孩子們,絕不亂買任何不必要的東西,「節省、勤勞」是不變的家訓。文祥的母親也是一位相當勤儉持家的人,她給予自己孩子最寶貴的便是只有那無盡的關懷。

文祥記得當他年幼時曾經好想要買一台腳踏車。

「媽媽,我可以買那個嗎?同學們都有!」

母親摸著文祥的頭:

「祥仔,媽媽沒有多的錢,因為厝裡的開銷都算得剛剛好!下次媽媽煮你最喜歡的東西給你吃,好不好?或以後媽媽存點錢給你買!」

那時文祥只感到一陣委屈:「爸爸不是賺很多錢嗎?為什麼我連要個腳踏車都不行?算了!我自己去賺啦!」好勝的文祥氣鼓鼓的回到房間,心中充滿不解!

總是如此,從小只要他想要甚麼東西,都必須自己打工賺取,這是他父親從小教導他的,人生必須要努力!

他想起自己回到台灣時,也是從基層做起,在工廠輪班作業。那時他想:

「如果我不是王永慶之子,或許我的日子還能輕鬆些呢?至少我不用為他人的眼光而活,至少……能感受多一點『愛』,安慰的愛!」

 

父親一生都忙於工作,文祥與父親相處的時間非常少。小的時候,他真的無法諒解。到了長大成人,他才終於體會,父親畢生為社會盡心盡力,總是為別人著想,就是那種不自私的態度,才能帶領整個台塑企業。

他又想起自己最親近父親的時刻是在六輕計畫時,因調職赴美,文祥才有機會與父親朝夕相處一年多。這一年多,父親教導了他許多有關公司管理經營業務的方式。他體會到父親嚴格要求的包裝下深深蘊含的期許與關懷。

尤其在得知文祥生病以後,父親寫了一封長達三頁半的信給他,鼓勵他,要他先安心養病,不要煩躁,不要擔心公司……雖然父親沒有親口說「我愛你」,但字裡行間充滿了濃濃的父愛,但這對文祥是多大的激勵啊!他終於感受到原來嚴格的父親竟也有「慈父」的那一面。

他也想到了勤儉的母親,是多麼無悔無怨地照顧每一個子女,親手洗衣,親手做飯,且對於需要幫助的人絕不吝於伸出友誼的援手。更重要的,因為母親的影響,他認識了主。

上帝開啟的他的雙眼,使過去一幕幕畫面呈現在眼前。其實上帝是多麼恩賜他與他的家族啊!每一個不同的路程與挑戰中,上帝總是步步教導與帶領他們去認識生命,去熱愛生命,去經歷生命!經歷生命未知卻精彩的過程,在傷痛當中有所依靠,喜樂時刻有人分享。

在回首細數著家族過往回憶時,他釋懷了,在淚水朦朧的目光中,他看到了生命交匯而構成的美麗畫面,懷抱希望走向被應許的未來。

 

「你快樂嗎?」

文祥學會了快樂!奇妙的是,上帝藉由苦痛讓他學會!讓他從絕望中踏入希望,從黑暗中找回光明,由污泥中發現珍珠!當文祥在面對接下來三十四次的電療,每次長達40分鐘時,他喜樂且充滿信心的說:「我的上帝會帶領我!」

當朋友們懷著沈重的心情探視他時,他會讓笑聲充滿周遭。當公司群龍無首時,他笑著:「讓上帝當我們的董事長吧!」於是公司業績成長數字的攀升變成了另一項奇蹟。別人甚至會開完笑的說,營業成績比文祥親自經營時更好呢!

因癌症瘦了十八公斤的文祥,有機會便持續跑步五千公尺,養成了習慣,他感到自己比以前更健康了。

當幾乎每週都要治療的絕症變成只要半年追蹤一次的病史時,所有的醫生都驚訝的詢問他是否有什麼特效祕方,他會說:

「每天祈禱接近神!」

在經過死陰的幽谷後,王文祥從上帝那兒得到了更美好的新生命!惟有經歷黑暗才能步入光明。

     「你想要抓住什麼?」「你快樂嗎?」這兩個問題總時不時地在心中迴響!

對王文祥來說,他已經得到了那最寶貴的解答。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榮獲2009年美國母親票選好讀獎(Mom’s Choice Awards)! 

聖經的教養智慧封面.jpg 

想要恭敬、負責、聽話的孩子嗎?

他們不會沉迷於電玩,自動自發地寫功課,

待人有禮,行為舉止讓人無可挑剔。

他們快樂、健康且懂得表達感激,而且乖巧到讓父母、家人感到驕傲。

他們在學校總是全力以赴。

異想天開嗎?這本書讓你的夢想可以成真!

關於孩子的教養,《聖經》提供了許多非常中肯的建議和教誨。正如《聖經》告訴我們的,由於孩子一出生即帶有原罪,因此適當的教養十分重要。誰都不需要教孩子如何使壞,他們自然就會行為不良。在任何情境下,由於人性使然,孩子都傾向做錯事,而不是做對的事;做有利自己的事,而不是利他的事。若要將孩子扶養成品格良好的人,以確保孩子能夠永遠做出正確的行為,則長輩就必須對孩子示範其正面影響,這是很重要的。而尊重他人及自己,就是正確行為的方式。以下十條來自《聖經》的管教原則,加上支持這些原則的《聖經》經文,對於了解養兒育女的正確管教原則絕對非常重要。

原則一:愛之深,責之切 

上主管教他所愛的人,正像父親管教他的嬌兒。(〈箴言〉第三章第十二節)

 一九七○年代時,我曾是第一個教養學者,主張一個家庭的運作方式必須像個仁慈(benevolent)的獨裁政權(dictatorship)。我的用意是要傳達一件事:恰當的教養是由強而有力的愛與領導所構成,兩者份量相當。仁慈這個英文字的拉丁文字根意思是「為了……好」,而獨裁者(dictator)這個英文字的字根則是命令、指揮(dictate),只是用權威方式說話的意思。我認為這個詞正好捕捉到好的教養的精髓,但我很快發現,許多人,尤其是教育兒童及工作中必須與兒童相處的專業人士,只聽過「獨裁政權」,卻不明白它的字源由來。因此造成盲目的反對,大聲咆哮和粗野無禮的行為也伴隨而來。我試圖為自己辯解卻徒勞無功,在這過程中我逐漸了解,這些人認為光用愛就足夠培養出一個有用的孩子。無論我用什麼詞來代替權威的領導,這些理想主義者都會嚇到抽筋。

一個人說他愛另一個人,沒問題,很好,但一門愛的專業如果缺乏行動的證明,那就毫無意義可言。就父母之愛來說,適當的教養正是這樣的一種證明。《聖經》說,信守原則正是父母喜愛子女的表現。父母愈是喜愛子女,他們的管教就會愈有效力,就會愈喜愛子女。《聖經》上也說,恰當地管教子女的父母是在做神的工作。不用說,沒有什麼別的工作可以給人帶來更大的滿足感了。

原則二:沒人喜歡懲罰,但它對被懲罰的人會帶來好處 

我們受管教的時候,會悶悶不樂;可是後來,那些因受管教而經歷過鍛鍊的人能夠結出平安的果子,過著正直的生活。(〈希伯來書〉第十二章第十一節)

 

〈希伯來書〉的作者說沒有管教會討人喜歡時,他指的是懲治性的管教,基本上說的是,如果懲罰對那個被懲罰的人來說不痛不癢,那麼懲罰就不會有效果了。

兩代以前,當孩子為非作歹時,父母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們吃到苦頭。但後現代心理學式教養卻強調保護孩子自尊的必要性,因此造成一個教養上的難題:父母(一)嘗試要在懲罰孩子犯錯的同時(二)避免造成孩子的心靈受創。這兩種努力根本是相互抵消的。結果是孩子的反社會行為愈來愈不受控制(而且愈演愈烈),父母們嘗試管教時愈來愈挫折,心理健康專業者的生活則愈過愈舒服。

原則三:適當的懲罰是必經之路 

因為主管教他所愛的每一個人,鞭打他所收納的每一個兒子。(〈希伯來書〉第十二章第六節)

 

一九七○年代中,我為了成為合格的「正向教養」(Positive Parenting)指導員而修了一門課。當時我的長子七歲,而我才剛開始醒悟—我在研究所時學到的大部分知識都是毫無用處的。

在這個為期一週的課程開始後兩天,我明白這門課所教的「管教」根本不是什麼管教,而是談話、說理跟解釋。我問教授這門課的心理學家,為何在他的講課和上課資料中,懲罰這個詞明顯消失了。他回答說懲罰會降低自尊,並且讓行為問題變得更糟糕。「懲罰犯錯不是種表達關愛的方式。」他說。好吧,不過《聖經》說適當的管教包括懲罰,運用得當會是種愛的表示。你要相信誰的說法呢?

原則四:真正的孩子必須接受管教 

如果你們不像其他的兒子接受管教的話,你們就不是真兒子,而是私生的。(〈希伯來書〉第十二章第八節)

 

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一個孩子沒被管教,他就不是父母真正的孩子嗎?這是很嚴重的一句話。意思是說,沒好好管教孩子的父母是犯了兒童疏忽罪 child neglect)。而最近這些年,美國法院時常因父母疏於照顧兒童而裁判中止親權。事實上,〈希伯來書〉的作者想說的正好和法院認定的一樣: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表現,父母疏忽兒童都是不當的行為。他們沒有向孩子確認他是自己真正的孩子。正如一個成熟的成人是透過自己的信仰,證明(確認)他是上帝真正的信徒一樣,一個孩子透過父母的適當管教,也能證明他有資格成為社會的一員(一個有用的公民)。

原則五:服從的孩子使父母常樂

管教兒子,他會使你終生平安喜樂。(〈箴言〉第二十九章第十七節)

 

每個人都認識一些父母,他們的孩子非常不聽話、沒禮貌……。他們有寧靜的生活可過嗎?他們會以擁有孩子為樂嗎?上面這兩個問題,當然都只是修辭性的疑問。能夠滿意自己身為父母的角色並樂在其中的父母,他們的孩子對人恭敬、有禮貌而且服從長輩。反之亦然,有個不變的定律是,那些持續處在壓力、憤怒和憂慮下的父母一定有行為不佳的孩子。這類父母們深信孩子的犯錯造成他們的壓力,但這種信念只是在否認事實。真正的問題是他們沒有給孩子適當的管教。《聖經》清楚地告訴我們,如果要讓孩子為父母帶來平安而非混亂,就要給孩子適當的管教。換句話說,無論父母給孩子帶來的是平安還是混亂,都要看他的父母怎麼做。教養出「好孩子」不是在擲宇宙骰子,結果好壞全憑「運氣」—某些父母就是這麼認為。但行為良好的孩子不是偶然,他們是父母教出來的。

原則六:孩子要聽父母的話

作兒女的,你們要事事聽從父母;因為這是主所喜歡的。(〈歌羅西書〉第三章第二十節)

 

神希望和人建立關係,但人和神的關係需要自律。而由於適當管教孩子的父母就會教出自律的孩子,這孩子於是擁有了成為神國永久子民所需的美德。難怪聽話的孩子是上帝所喜歡的。因為這正是祂唯一希望的!

原則七:服從將為孩子帶來福氣

年輕人哪,要聽從你父親的訓誨,不可忘記你母親的教導。他們的教導,像戴上華冠,更顯出你的品格;像帶上項鍊,使你更俊美。(〈箴言〉第一章第八至九節)

 

當做父母的說:「我真希望孩子聽我的話!」(我們都聽過為人父母的這麼說)時,他的願望是不會實現的。首先,孩子不會答應大人的願望。其次,因為那個父母希望孩子為了他的好處而聽話,好減輕他的挫折、壓力,讓他內心平靜。但《聖經》卻清楚表示,儘管父母因為孩子表現良好而喜悅,但行為良好的福氣主要還是會回到孩子自己身上;好禮貌就像好的珠寶,總是為「穿戴」上它們的人增光。

原則八:最聽話的孩子是最快樂、最自重的孩子

拒絕接受管教等於傷害自己;聽從規勸便是求取智慧。(〈箴言〉第十五章第三十二節)

 

最快樂的父母總似乎有最聽話的孩子,而最聽話的孩子是最快樂的。服從的人身旁總是散發著快樂的氣息,大部分原因是,聽從正當權威不僅表示一個人尊敬權威者,還表示他是個自重的人。

不服從的人不管在哪裡總是很難快樂。他們忿忿不平、鬱鬱寡歡,他們是「鄙視自己」的不滿現狀者。不尊重權威的人也缺乏自重。

加州大學的戴安娜.鮑倫(Diana Baumrind)博士所做的研究,證實了服從與快樂間的關係。在一項為期三十年的教養成效研究中,鮑倫博士發現,在適應量表上取得高分的孩子,比較可能擁有遵守傳統教養模式的父母。就管教來看,當孩子做錯事時,這些父母會毫不猶豫地懲罰他們,甚至體罰。(雖然說體罰只是偶一為之,不是慣例)。

原則九:就永恆的意義來說,缺乏管教會導致死亡

脾氣急躁的人讓他自食惡果;你要幫他,對他反而有損。(〈箴言〉第十九章第十八節)

 

管教帶來希望。沒有保證,只有希望。適當管教可以讓一個孩子走上正確的道路,但是否持續下去或能否迷途知返,全都得看他自己。父母的適當管教只是讓孩子擁有更好的自制力而已,他得堅持走在通往永生的窄路上,與它相反的那條路則是通往死亡。父母們!把希望的禮物送給你的孩子!

原則十:教養是通往永生之道

他們的訓誨是亮光;他們的管教指示人生的道路。(〈箴言〉第六章第二十三節)

 

耶穌曾做過一項大膽的聲明,祂說祂是「道路、真理、生命」(〈約翰福音〉第十四章第六節)。透過耶穌,我們被賦予永恆的生命。而在〈箴言〉中,我們則被告知兩件事:教養是通往生命的道路,缺乏教養最終會導致死亡。這正是管教之所以重要的原因,不僅對我們的此世關係重大,而且對彼世也一樣重要。一個父母能給予孩子的最偉大禮物,就是適當的教養。阿們!                        

一、你對自己孩子的行為期待,是否和你的父母在你同樣歲數時對你的期待一樣?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是什麼社會和文化的影響力造成你有較低的期待?

二、當你的孩子行為不佳時,你在懲罰方面是否會退縮?如果是的話,原因為何?你是否擔心你的孩子將帶著對童年時期的負面記憶成長?你是否憂慮這樣做會降低孩子的自尊心?你是否害怕你的孩子把懲罰詮釋為你不愛他?你是否希望孩子喜歡自己?你的父母會擔心所有這類的事情嗎?你是否一直知道父母是愛著你的?你是否有個快樂的童年?

三、你的孩子是否知道上帝希望他們服從你?你是否讀過〈歌羅西書〉第三章第二十節以及〈箴言〉第一章第八節給孩子聽,並和他們討論為何服從是很重要的?

四、你是否經常為了你的好處而希望孩子聽你的話,好讓你的生活好過些?如果是的話,要是你管教孩子時總是出於為他們的利益著想,而不是想到自己,那麼你的管教方式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五、你的權威是否反映了上帝的權威?你是否是個「像神一樣」有威信的父母?如果你不確定自己該如何回答這兩個問題,你需要做什麼,來使你在孩子面擁有像上帝對人行使的那般權威?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第三部 尋求更崇高的現實 

封面正面.JPG 

耶穌打開了開悟之路,這條路今天依然可行。從他的教導,我們學到如何在自身覺性裡轉換。我提供新約經文所創造的每日靈修,以支持這個過程。耶穌要信眾禱告和透過信念獻身於上帝,除此之外,並未提供特定的修練。不過,兩千年後,我們從東西方傳統得知許多關於屬靈成長之事。

耶穌要我們成長但耶穌的人格不同於一般人那樣清楚明瞭,他存在於覺性裡,已經到達與神合而為一的境界。而將你帶出分離、帶向合一的每一步都是珍貴的,因為我們每個人對於自己是誰,都受制於有限的知覺。以下的靈修,目的在取代不合時宜的假設,打破種種阻礙,不用接受處處受限的生活

神覺是你現在可以努力的方向。教會把救贖延後某個審判日。還好,上帝無所不在。要是覺得你失去與上帝的連結,就表示你搞錯了。之所以有屬靈道路,就是要糾正這個錯誤,這意味著我們生存的方式、還有看待自己的方式都將改變。在本章,我要概述這些改變如何發生在實際生活中,其中十五個步驟不是教會裡的教條,而忽見我所引用的耶穌的話語,似乎也有些陌生。但怎麼說,耶穌都不能獨,他屬於一個世界傳統。他的教導天衣無縫地融入了一條智慧溪流,這條溪流源自其他傳統以及後經演化的基督教。 

神覺的十五個步驟:功課和靈修

1. 天國在你心中。

此教導的應用現實的源頭在你心中,它是你的本質。

這裡,耶穌指出了一條道路,可通往我們所看不見的向,這跳脫傳統的天國觀念。內求時,你意識到思想和情感的活動。本能上,你趨吉避凶:追求快樂,對痛苦避之唯恐不及。但耶穌提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內在現實潛藏在思想背後的覺性,就是支撐宇宙間全人類智慧的意識,同屬個人和全體人類。個人意識由你的各種關係組構而成,集體意識則由常見於所有文化的神話和原型組成。兩種境界都在你內心,你可以連接兩者,作為通往神聖的橋梁。

靈修――只要在有空獨處、不受叨擾時,就靜坐吧。挑選出一個讓你覺得自在的祈禱文,那段祈禱文裡最好是有意義的隻字片語。通常,我要求眾人說:「我們在天上的父啊!」,但你也可以偏好這樣的開頭:「嗨,優雅的聖母瑪利亞!」然後靜靜地唸唸有詞,讓這些話語自然地深植在意識裡,變得輕柔又深入,持續個五到二十分鐘。這類神聖的唸唸有詞常見於每個宗教傳統。

睜開眼後,讓目光駐足在神聖的形象上,如一個聖像、耶穌的照片、聖母瑪利亞的雕像,並要求這個人物體現在你身上。慢慢感受到彼此的關係。別強求,只需將基督、瑪利亞或所選定的聖者原型,化做與自己融為一體的意。有些人會為了這個目的,用天使的意象,這就等同於祈求賦予上帝的本質。

現在,思索你想要的特質,例如愛心、悲憫之心或寬宥心。這些都是你祈求藉由思想、情感和行動表達的原型能量。藉著呼求更高的原型,你發現自己開始思索、從事那些從前意想不到的事。雖然耶穌稱上帝為天父,靈可不受限於性別。就像諾斯底教派那樣,你可以把上帝想成女性或涵括了兩種性別。

隔離的自我(意識)與更高的自我之間,透過這個修練可移除兩者間的人為障礙

2. 在世,卻不屬世。

此教導的應用透過抽離,你同時掌管了內在和外在現實。

耶穌要我們表現抽離,這不等同於表現冷漠或被動,兩者的區別可重要了。你不只是你在鏡中所看到的血肉之軀一個自周遭世界而生的人,你的存在有其屬靈的源頭。透過抽離,你不再汲汲營營於外在的一切,而轉向屬靈的一切。既然你是屬靈第一,個人第二,這世界於你,確實有如影像、思想、感官、記憶和投射。你比物質世界更真實,更接近創造的源頭。

靈修――這個修練一開始要坐著,意思是隨時都如此,即使在活動時也一樣。集中心力一段時間後,就會意識到呼氣和吸氣。注意它的流動,氣息如何以細微或明顯的方式不停更替;同時,也留心呼吸時的背景,此時你處於存在和靜默之域,除了你自己,別無他人。注意變與不變如何同時存在。你可以在一個更替的世界,同時還記得有塊不變之地。

氣息和靈性總是息息相關;靈感與呼吸之間有著微妙的連結。如果留意到這個連結,它就會增強。記住,為了從周遭混亂中抽離,在所有方法裡,呼吸是最自然的一個方式

3. 我的軛是容易的,我的擔子是輕省的。

此教導的應用:靠近神覺時,生命變得更輕鬆了。

耶穌在此說到兩種層面的生活,高低有別。低層面的生活,形而下的,滿是重擔,但耶穌向他的信眾保證,上帝會開路,移除障礙,有時透過神奇的手段。這就說屬靈道路的生活比每日滿是掙扎的生活容易多了。

對於高層面的生活,耶穌在為純心靈代言。靈魂在說:「跟我同行,如果你這麼做了,掙扎就會結束。」在東方,這就是瑜伽或與神結合的允諾。梵文字「yoga」(瑜伽)跟英文字「yoke」(軛)是同字源。聽到耶穌說:「跟我融合是容易的,我的擔子是輕省的。」,則一點都不誇張。只要你不自覺地想到耶穌是個悲劇人物,命中注定要扛起罪惡世界的重擔時,這倒是個極富啟發的提醒。

靈修――今天不管用什麼方法,都順勢而行,別抗拒,也別反對。反事都別想掌控。每天過活,都別抱任何期待。世界彷彿是個大本體,你只是個渺小的存在。但事實上世界從你身邊流過,你是它的本源。想明白這個真理,你必須開始認真生活

你可以把這個靈修當作是由裡而外的修練。如果你相信「外在」的現實世界在排擠你,那麼你心中就會認為生活充滿阻礙、抗拒和掙扎。但如果你相信自己是源頭,世界退居其次,那麼事情就會進行順暢,省時又省事。解決之道就會開始易如反掌。

實際來說,最好的建議就是放鬆。如果遇上一個令人生氣和挫敗的熟悉場景,別再像從前那樣反應。儘管做再多一開始就沒效的做法,也是枉然。就一點一滴地交託給上帝、靈、靈魂吧!靜待宇宙的想法出現一旦投身其中,你會對此靈修所能展現的巨大力量驚訝不已。

 一旦明白你的欲望和上帝的欲望再也不分彼此,宇宙會跟你合作。

4. 凡祈求的,就得著。

此教導的應用:一切願望的實現都出自內心。

這可能算是耶穌其中一項最奢侈的允諾。我們都祈求過,卻未得著。想知道耶穌的確切意思,我們得回答幾個問題──是誰在祈求?祈求的結果是什麼?誰會聽到這個祈求?對多數人而言,這種祈求來自自我意識,但情欲竄流啊!祈求最後成了耳邊風或是只在兒童時期記得、如今卻印象模糊的上帝那裡,最後到底由誰接到也不知道。

意思就是,祈求和得著之間的連結中斷了。沒錯,一定是這樣,因為在每天的覺知裡,世界跟我們是分隔的,而且打散成數百萬個獨立事件。然而,在更深的覺性裡,一切又是統合在一塊兒。你祈求某樣東西時,總有回應。

靈修――學習用新的方式祈求,期許每個願望都有回應。看看波斯詩人魯米(Rumi)的態度:「反求諸己。」施與受的機制在你心裡。因此,下次你要祈求什麼、或單純地渴望什麼時,經歷以下步驟:

清楚地向自己表達想要的結果。

做完祈求後,就抽離祈求。

對結果採取持平的態度。

不管宇宙給予什麼回應,都敞開心眼以對。

明白回應會不時出現。

這種情況下,「回應」不是上帝的肯定或否定答覆。沒有判官決定你值不值得,那些感知都出自於分離。耶穌告訴他的信眾上帝看到和知道一切時,他在描繪自我和遍布宇宙的智慧之間的親密關係。既然你無法置身宇宙智慧之外,向上帝禱告就是一種循環,一個回饋的環運行其間。

對禱告採取新態度的目的,不在於你能獲取過去所沒有的。一如屬靈道路的各個面向,其目的則在於克服分離。耶穌所經歷的統合狀態,每個思想都帶來上帝的回應;信眾所經歷的分離狀態,許多思想似乎都得不到任何迴響,這代表溝通不良。若要恢復原功能,需要擁有全新的自我感受。耶穌不斷傳講:「你在神裡,神也在你裡頭。」漸漸地,我們可開始經歷這段真理,而其中最好的方式是,觀察我們的禱告是如何獲得回應的。變化的方式往往微乎其微,但真的有變。比方說,你禱告,祈求病體康復,以下的任何一項都有可能發生:

你自然痊癒。

你目前接受的醫療有效。

你的狀況顯現進步的跡象比平時稍快,或副作用及殘留的傷口變少、變小了。

你對自己的復原變得更具信心。

你對生病的恐懼和憂慮開始減緩。

平靜感降臨。

你獲得接納。

這些回應有些內在,有些外在,藉由對這些回應保持開放和警醒的態度,你跳脫「上帝治癒我了」和「上帝未治癒我」的二分法。每個禱告是永恆旅程的一小部分。自我意識的心智處在二元性裡,它習慣期待「是」或「否」的答案。現實裡,行程裡有無數的細微事件,每個單一事件都彼此連結。因此,你祈求任何東西時,願望的回應都根據有脈絡可循的情況,內藏自我、過去、現在、未來等每個面向。

這麼說來,禱告的豐富加倍。它讓你迎向存在和喘息的宇宙,宇宙可確實回應最為不足道思想。更重要的是,禱告顯示了與神的親密關係不僅可能,還是最自然的過活方式。所有的願望實現都發自內在,因為每個事件的起始和終止都在靈魂層面。

5. 免了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

此教導的應用:苦難根植於虛幻。只要尋求真實事物,就可超越苦難。

在這個主禱文的片斷經節裡,耶穌碰觸到他的其中一個主要目標,就是讓眾人信靠一個寬恕的神。在標準的基督教信仰裡,耶穌原諒世界的罪孽,帶來與神的誓約,這個誓約基於對罪惡的寬恕,而非天譴。你需要捫心自問,這是否是你所經歷的。你覺得過去所犯的錯誤能一筆勾消,逃出良心的責備嗎?你已經原諒過去那些對不起你的人了嗎?

這裡的教導真的是關於如何終止苦難嗎?罪在基督教的原型裡是苦難的原因。如果罪無法獲得開釋,苦難也就無法釋放,除非你意識到自己已獲得原諒。寬恕的信息得到達你這裡,這就需要移除阻礙:內疚、憤怒、怨恨、缺乏自我價值感,以及孤立。如果這些障礙移除了,就會經歷如同耶穌所允諾的神聖的寬宥。你無須套用宗教的架構;寬宥可從靈魂、潛意識或精神的角度闡釋,就看你從哪個層面出發。

靈修――內疚是一種痛苦形式,痛苦的根源是虛幻。耶穌不斷強調他的聽眾並不真正認識他,也不知他來自何方。他們陷入了對上帝和人類的幻覺裡。想寬宥自己或別人,就要朝現實方向邁進。就如同耶穌所描繪的,真實的事物是上帝的愛和赦免,以及祂的孩子在世上的無限價值。

你需要想辦法增強這個現實。信奉「將心比心」的為人處事準則,對自己的生活心存感恩,找尋欣賞別人的方法,這一切都會開啟淨化心中潛藏的罪惡感和怨恨的過程。讓那些負面情緒出來,因為你不會希望遮遮掩掩的。當你真正感覺到的東西不再折磨你,也就是寬宥似乎漸漸進駐你心之時。

如果過去有什麼事讓你覺得特別罪惡,一邊靜坐,一邊經歷以下步驟:

讓內疚之處顯現。看到它出現的場景,設身處地地去感受它。

花一些時間釋放罪惡感。如果需要大哭一場,就深呼吸,要是覺得全身繃緊,就躺下,總之跟著自己的直覺走,但別沉迷於內疚裡。告訴自己這些情感正漸漸離去,並祈求讓負面情緒獲得昇華。

如果正直接面對心中的罪惡感時,就告訴自己目前所經歷的一切意象、感受不過是記憶。因此,它們不是當下的現實。別殫精竭慮想攆走它們,因為你會白費工夫。情感的依附會造成記憶滯留,但源自過去的種種情緒並不真實,它們是把黑暗投射在當下的陰影。

表達你想放開這些不真實事物的意願。要求過往的感受和堵塞的能量從此消散,回歸源頭。靜待聆聽一個回應!內疚,就像任何堵塞的能量,稍不留意,就會在心中愈來愈大聲、愈來愈強烈,有如一個微晶片,不斷重複相同的訊息。別以為這種增強等於證實自己不是什麼好,你的行為一輩子也不會獲得原諒。增強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就給予關注吧!這麼做時,也表達你的同情和理解!

一路行走至此,你已經在寬宥點上了,已經看出痛苦是過去未釋放的能量堆積出的殘留物。寬宥實際上就是一種釋放,不是什麼道德勇氣或超容忍行為。最好的比喻就是淨化。如同讓混濁的水逐漸清澈,你的目標是移除視線上的薄霧,好看清楚自己的真實身分:一個得以擺脫不安的靈魂。別期待一下子就移除掉所有的陰霾。這是一個過程,只要有必要就需一再重複,而且要明白這個過程絕對有效。如果你面對了過去痛苦所留下的陰影和鬼魂,現今遭受的痛苦也會消散,給持久的寬宥創造一席之地。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沒有什麼事能夠永遠隱瞞下去。──約瑟之子耶穌(Jeshua Ben Joseph 

書封正面.jpg  

倘若你只是想獲得自己想要的,這些密碼不會發生作用,

唯有相信自己已擁有所有想要的,密碼才會有效。

 

如何閱讀本書

歡迎開啟生命密碼,這是一段引領我認識生命密碼的旅程。

 一群特別的老師將它們傳授給我,當你明白這些密碼,你將能在內心找到平

靜、在腦海中找到幸福、在靈魂中找到喜悅。

這本書描述七天的七個密碼,旅程中的七名老師會分別教導你這些密碼。每章的最後,有一段簡短的摘要、一個問題和一個解釋。你可以選擇從星期一開始,逐一閱讀每個完整章節,或先閱讀完所有的密碼之後,再看問題和解釋。

閱讀的同時,可以暫停腳步,先消化目前學到的東西。準備好後,再回到之前暫停的地方。你可以依自己喜愛的方式來旅行,隨你所願創造個人化的旅程。

如何旅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旅行。對於你的旅程,唯一忠告便是好好享受

亞當的密碼

神的光遊走在地上,嗅聞著早晨甜美的香氣。他感受到季節的冷熱。他睡在草地上,與海裡的天使一起玩(神稱海豚為天使)。神也逛到地上的花園裡,而在世界的中央,知識樹最古老的樹根已經掘出一條路,就位在世界的核心,神決定在那裡休息。他在那裡發現亞當--他的第一個人類,而神看見他反映出自己的靈魂。

「你是亞當,」神說,「你是我,而且我是你。我想體驗自己的想法是你存在的理由。同樣的,你所擁有的任何想法,也都能體現,因為你可以像我一樣地創造。

「我是所在的一切,而你是我的一部分。你曾經就像我一樣,但如果你是所在的一切,就像我一樣,將無法體驗生命。因為我是生,同時也是死,是光,也是黑暗。然而你,我的亞當,是你選擇之所是,因此我把你從我的整體中分離出來。晝需要夜,才能知道自己是誰,就像生需要死,才能知道活著的感覺,因此,你得了解邪惡,然後才能認識自己。

「你的世界是相對立的二元體。從一的整體中,我創造了二分化的所有事物,這樣你便能選擇,並體驗你想擁有的人生。

「我把我的房子給你居住,你是我花園以及我創造之核心的王,你是第一個人類,你就生活在眼前這個世界。這個永恆的伊甸園是你的。我無條件地把它送給你。你可以依自己的方式照料它,我讓你負責看守所有的生命,從最小的到最大的,你的工作便是活下去,然後從二回歸到一。不過,容我給你幾個忠告:別忘記你是誰,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只要你願意,你就能與我相連。因為這就是我給你的最大禮物--選擇做自己的自由意志。

「因此不論日子好壞,你將記得我,我將為你種一棵樹。它是這世上最老的一棵樹,是我從自己的靈魂裡創造出來的。它的土壤是世上最肥沃的,它的根是所有生命的根基,而它的樹幹包藏著生命所有的秘密。你可以在它的樹蔭下休息,請它幫助或給予指引。它是生命之樹,了解所有與天堂和大地有關的事。在這生命之樹上,掛有你和後代的密碼,像藍寶石般在枝椏間閃閃發光。要知道,每一個藍寶石都保有我的一個特質。它們能為你的人生道路指引方向。這些密碼是為你和你的後代預備的,這樣,你將學會成為內在生命的創造者。

 「我把生命密碼的智慧傳承給你,但是別忘了夜晚的蛇,因為她帶著誘惑的密碼。密碼裡包含著功課,而且其中一個密碼還會要求你選擇你的靈魂,所以你也需要擁有誘惑的經驗。你選擇的結果便是你的自由意志;不過,萬一你決定捨棄這些密碼,並且忘記它們,你將忘了你是誰,然後你會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人類,注定在死去時還不知道你是誰。你會失去永生,並且不斷地在二分化的世界裡生生死死,天堂或地獄將為你而生,直到你再次在萬樹之樹的底下找到那些密碼。

「亞當,對我們的靈魂來說,無所謂的生與死,但對這個二分化的世界來說,是有開始和結束的。這是生命經驗的一部分。受誘惑去選擇看得見的世界,也就是我們所謂的生命,或許很美妙。這是在所謂知與未知、恐懼與信任之間的一場遊戲。

「因此,第一個密碼──存有的密碼,是原初的光。我是第一個密碼,你是第二個密碼,我是一,是光,而你是二,是生命。

「光會考驗生命,因為生命會嘗試引誘你脫離整體,以其絢麗的形式、低語的承諾和對正蟄伏之慾望的感受力。你可能因此視她為永恆而非暫存的。生命將誘惑你,並且在你耳邊低訴著甜言蜜語。因為那就是她的本質、她的工作,因為那是你的自我和個性。她的本性就是支配,而且將對你開啟她的生命果實,好讓你捐棄記憶,並且選擇她。之後,你將在二分的世界裡迷失方向。這個,我萬子之子,便是第二個密碼。了解你是誰,並且了解你不是誰。

「你是第二個密碼的表象,不論過去還是未來,所以你活著,接著又死亡。同時愛生命也恨生命。你會創造,但也會失去,並體驗無上的喜悅,與至深的痛苦。這就是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你是善與惡之間的差異,這就是你代表的特質。你是人格和自我的密碼。這就是你名字的密碼,因為亞當代表生命。

「為了讓你體驗生命,我讓自己與你分離,你將裸體前往你要去的地方,好讓你明白,你將以我的愛為衣。而且只有在那時,當你脫去愛的衣裝之時,你才會被羞恥與黑暗所困。只有做出那樣的選擇,才會立即陷入那樣的窘境。

「只要你活著,我們就暫時地不相像,但在永恆的層次上依然是相等的。因此你將記得我,我把我至高整體之名種在你心中,你將能在全世界的寂靜中聽見我。只要靜下心,就會發現我與你在一起。你會在寂靜中遇見我。閉上你的雙眼,想著我,我便會找到你。這是我對你立下的誓言。

「假如你找不到返回愛的花園的路,那麼請回想我的名,你將能再次找到我,即使是在你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你不需要向我要求任何事,我與你是同等的。別為我建壇,因為我的椅子就是你的椅子。別為我蓋房子,但與那些需要的人,分享你的天賦。除了發自內心的禱告,不需要其他的禱告,而你需要向我求助的地方,便是在你自己體內。

「每一個密碼都包含一個名字,可以讓你連接並找到頻率。我的名字給予你創造的力量,因為我的力量和我的特質存在於你之內。我藉著把名字寫在寰宇之內而創造世界。你可以以我之名創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並讓它成為好的、神聖的。

「我的名也是你的名,不過記住你不可無意義地使用我的名,你神的名。因為對於那些無意義地使用我名的人,我不會聲稱他們是無罪的。你有責任了解以我名所說和所做的事。善或惡是你的選擇,但必須了解,你種什麼因,必得什麼果。根據生命定律,一切你所見、所感、所說和所做的,都會有反作用。

「因為在內,所以在外,就像你是我的表象,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你思想的表象。

「用你呼吸的力量,在寂靜中呼求我的名,因為你是以我的氣所造。找一個寧靜的地方,在你吸和吐之時輕唱我的名。你的靈魂會認得這聲音,因為我已把我名的密碼鐫刻在這四個聲音上。我的名為JHWH,在這些字母間加入AE音。慢慢地吸入JAH,並且用你的氣含住這個音片刻,接著向外吐出WEH的音。在吸和吐之間,你將看見你想成為的人。」

 你的過去是什麼?你的未來又是什麼?

宇宙園丁亞當提出的第二個問題是:「你想播什麼種?」一個聰明的園丁從了解慾望著手:橫亙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的紅線。那就是他思想的種子。

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你最深層的渴求是什麼?

你最可貴的優點是什麼?

想像你站在一個非常巨大的鏡子前。那面鏡子映照出你生命中最美麗的私密時刻。當時你在哪兒,在做些什麼?閤上雙眼片刻,想像你站在這面鏡子前,鏡子照出你最殷切期盼的結果。你看見了什麼?感覺如何?那就是你必須在內心花園種下的情感。你藉由活出它來栽培它。

我們人類由三個層次所組成:有形式和物體的物質世界、有感情和思想的微妙世界、以及有靈魂與創造之渴望的因果世界(一的世界)。此生命有一個定律,說明能量能吸引協調一致的能量。這表示在每個主體之後,都存在著一個深深的渴望。

此深切的渴望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量。重要的不是你想要之物,而是那東西背後所隱藏的情感。例如:車子是一個裝在四個輪胎上的鋼鐵容器。然而,當你想起你的車子,你想的是這物體背後的情感,亦即自由或安全感。

天性不是去思考物體,而是思考慾望的力量,而這些慾望存在於你的心裡,而非你的頭腦中。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想要改變這個小女孩的命運,然後接著改變另一個......

這是自由的一天_封面正面.jpg 

她們每一位都打扮艷麗。

然而,我徹底傾倒在娜奧米的石榴裙下。她是個性感的哥倫比亞美女——五官輪廓分明,充滿了自信。「你想坐哪裡?」她問。

我用西班牙語回答她,她似乎被逗得很開心,當我開始跟她調情、講笑話時,她的笑容變得更興味十足。她引領我走到女侍櫃臺附近的獨立座位區。「我是這裡的經理。」她說:「但瘋狂的是,我今晚也當招待。」她再度微笑,熱情地注視我的眼睛。我完全被這位青春女子擄獲了,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把你自己綁在桅杆上,亞倫。」我內在的聲音提醒我。

這一夜,我一直坐在娜奧米身邊,看她工作,利用她的每個空檔和她聊天。她跟我說她今年二十四歲。

「你知道嗎,我阿姨也叫娜奧米。」當我這樣告訴她時,我感覺到自己呼出的酒精味。

「真的嗎?」她冷淡地說,隨即撥弄髮絲,給我一個挑逗的神情。「所以,你對我的感覺,就像你對你阿姨一樣?」

「是啊!」我應該這樣回答,但我無法這樣對她說。我只是緊張地大笑,彷彿我做錯了什麼事被抓包一樣。

「好吧!」她說:「我猜你希望找個比我年輕的。」這當然不是真的,可是我提醒自己正在工作,讓她繼續講下去。「所以,我會叫一些美女來陪你。」她眨眨眼。

接下來那幾個小時,娜奧米帶了許多年輕女子來見我,她們的年齡都介於十七歲到十九歲之間,而且都穿比基尼,外頭裹著鮮豔的緊身衣,每一位都比上一位還漂亮。她們大多來自麥德林。我遵守禮節,微笑,幫每位女孩付飲料錢,給她們小費。不過,我成功地讓娜奧米明白我對這些女孩都沒興趣。

街道上的細碎燈光照進來,鋪在這些女孩回房的通道。這時,娜奧米走過來,滑上我身邊的雅座。「我只帶最棒的女孩來見你,而你還沒有找到你想帶回家的人?」她挑逗地說。

「我寧可和你回家。」我終於說。希望我的誠實待會兒能讓她提供我可靠的消息。我確定這女人可以引導我找到我想找的人。

「所以,你為什麼不這樣做呢?」她半笑半氣地回答我,然後突然站起來,大步走向出口。我沒拿到帳單,不過,我在走出去時給了另一個經理和保鏢小費。我們跳進一輛計程車。娜奧米張開雙手貼在我身上,我們接吻了一下,光是這樣,已火熱得足以讓我知道:今晚要把我自己綁在桅杆上,將會非常、非常困難。

和娜奧米手牽手走在飯店的長廊上時,我很擔心會遇到蜜雪兒。如果她撞見娜奧米和我在這裡,一定會不高興的。我已經對她說過我打算帶女孩回來我房間——她說她可以了解我的動機——但我不確定她是否完全信任我。

我了解,如何使人卸下防衛心,與所有受害者、媽媽桑及人口販子輕鬆相處,將會是我成功的關鍵。但蜜雪兒無法體會。

有天晚上,在賭場,蜜雪兒走到我身邊,望著我的某個消息來源坐在我腿上玩我的頭髮、撫摸我的胸膛,另一個消息來源跟我靠得很近,和我一起大笑、公然調情。蜜雪兒看起來並不開心;事實上,我感覺她徹底厭惡這種事。她低聲嘀咕了幾句,露出憤怒的表情,隨即大步走出賭場。這場戲本可就此打住,但蜜雪兒太急了,因而踩到地毯邊緣,迎面跌倒在地上。我趕緊跑過去扶她起來,可是她拒絕接受我的幫忙。那是我們雙方第一次對於「界線」的意見產生分歧。

「你太超過界線了。」她說。

「界線的範圍,端視我是否有能力抗拒一般男人覺得無法抗拒的誘惑。」我記得我這樣告訴她。「你已經了解我並不像大多數男人那樣。如果你想看到成果,你必須讓我決定自己的界線。」

那天晚上,蜜雪兒沮喪地嘆氣,離開我身邊。我了解她想保護這些女人,她真誠地渴望讓她們每個人都不再受虐。然而,我知道如何在性工作者的世界裡行事,你永遠無法在這種世界裡畫出清楚的界線。自此之後,我們都同意讓我自己掌握「界線」。

這趟旅程,我們協議各別住在不同的樓層。如果有人問起,我會說蜜雪兒是我表姊或工作伙伴,我們一起做兒童慈善工作,來這裡是為了公事。

一進我房間,娜奧米就迅速脫掉胸罩和內褲,而我則努力解釋為何無法和她親熱。「你真的很迷人。」我告訴她:「我真的喜歡你,可是我在故鄉有女朋友。」我說出這些話時,我立刻了解這聽起來有多荒謬,不僅因為這種謊言是陳腔濫調,而且我最後一任女朋友才剛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她說她沒辦法不去想我從事的工作。

實情是:我單身,而且深深受這女人吸引。

她噘起雙唇,冷冷地凝視我的眼睛。「你女朋友不在這裡。」她實事求是地說,同時開始脫我的襯衫。

我努力不去看她那無瑕的肌膚、棕色的捲髮、及線條完美的手臂,專心思考如何在自己不洩底的前提下讓她信任我。我讓她脫掉我的T恤和拳擊短褲。

「娜奧米,」我再度嘗試:「我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有點迷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請讓我們單純地抱在一起睡覺。」

她再度露出被逗樂了的表情。「好,亞倫。不過,明天你要和我狂歡。」

「就這麼說定了。」

我們爬到床上,身體交纏在一起。她開始跟我說她的生命故事,怎樣在十四歲時從哥倫比亞被販運到這裡,清償她的債務,然後升上經理的位置。「因為我有一百萬個情人,」她凝視著我:「雖然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她再度湊過來吻我,我立刻感覺到自己亢奮起來。娜奧米扭動身子靠近我,我緊緊抱住她的肩膀,把手指放到她唇上,叫她冷靜下來。然後,我強迫她的身體保持不動。她不斷努力反抗我,但是,我只是緊緊擁抱她,假裝睡著了。很快地,她也沉沉睡去了。

我試著單純地享受與這細膩、有魅力的女人親密共處,然而,我的身體在和我的大腦奮戰——為了不去撫摸這女子而備受折磨,為了需要我們幫助的兒童,也為了蜜雪兒可能會突然跑進來撞見這景象、誤解一切。

感謝上帝,我想我終於能打個盹了。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這本書,你一生不容錯過! 

封面正面.jpg

全球銷售數千萬本,榮獲「美國十大最具影響力書籍」
日本《讀賣新聞》讀者票選為「傳遞給二十一世紀的書」
 
 

無法控制的外力可以奪走你的一切,但不能奪走你選擇如何應變情勢的自由;

你無法控制人生會發生什麼事,但發生這些事情時,

 你絕對能控制自己的感覺及能做的事。

在這本當代最偉大的著作中,弗蘭克幫助你,活出生命的意義。

向內逃避

囚禁在集中營的人不僅外在生活,甚至連內在生活也回復到原始野蠻的狀態。縱使一切都退化到野蠻低俗的層次,我們仍可發現犯人某些明顯精神內化的趨勢徵兆,即便只是點到為止的零星現象。生性敏感之人,特別是自小因為家庭環境使然,向來過慣了知性的精神生活,可能會由於性情溫和而對極端困難的外在環境感到痛苦萬分,但他們精神上受到的傷害卻相對來說不大嚴重。正因為他們可以選擇從恐怖的外在世界中退縮,回到一個純精神的自由國度中。也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解釋為什麼有時候外型看似柔弱之人,反而比健碩粗獷者更能忍受集中營生活的煎熬。

為了稍稍釐清這樣的經歷,我必須再次被迫提及個人私事。究竟我們清晨時分行軍出營、前往「工地」時的景象是如何呢?一聲令下:「勞動分隊韋恩古特,齊步—走!左—二—三—四—左—二—三—四—左—二—三─再來—左—二—三—四!前列者側轉!向左轉─再左轉─再左轉─脫帽!」回憶便是如此在我耳際不斷響起。當「脫帽!」的命令聲響起,我們正好通過營區大門,探照燈也總是對著我們。誰要是不精神抖擻地在五人列隊中齊步邁進,就準備挨軍靴鞋跟的狠踢。那些因為受不了酷寒、膽敢在獲得指揮准許之前就把帽子遮住耳朵的人尤其倒楣。在幽暗天色裡,我們一路跌跌撞撞跨過佈滿通往集中營道路上的大石頭,越過數尺長的水窪。隨隊衛兵不斷斥責怒罵,用手中的槍托驅趕我們前進,雙腳傷勢嚴重的人只能靠著身旁傷勢較輕的夥伴支撐而行。我們之間幾乎沒有交談,日出前刺骨的寒風警告我們最好別浪費能量。走在隔壁的夥伴把嘴藏在翻起的外套領子後頭,突然嘟噥說:「嘿,你—如果我們的老婆見到我們現在這副模樣!希望她們在別的營裡能好過一些,希望她們不會料到我們的慘狀。」這時,妻子的倩影突然在我的腦海中浮現!

我們在雪地裡顛簸跋涉了數公里,在結了冰的路上滑倒摔跤,不斷相互攙扶,彼此又拖又拉地前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但此刻大家都明白:每個人的心中只想著妻子。我偶爾會抬頭仰望繁星漸隱的天空,或大片灰雲牆後一抹晨光染紅的天際,然而此刻我腦中活躍的想像力全縈繞著妻子;我正和我的妻子談話,傾聽她的回答,看見她的微笑,看見她有所求的鼓勵眼神。無論是夢是真,她的目光竟比初昇的旭日還要明亮。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我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的真諦,也就是許多思想家所強調的畢生終極智慧、許多詩人不斷歌頌的事物;愛才是最終和至高無上的真諦,使得人類的存在能為它振作起來。現在我終於領悟到人類詠歎、思考與信仰的最終極意義:經由愛,並在愛裡獲得解放!

我終於明白,即使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已經一無所有,只要在心中惦念著所愛之人,便能感受到無盡的幸福與喜悅—即便只是短短一瞬間。在憂鬱至極的絕境下,人無法透過成就來實現自我;但另一方面,他唯一的成就正是要禁得起極度苦難的考驗。如此逆境中,他依舊能夠藉著注視所愛的人,藉著凝視冥想存在心靈中的摯愛者影像來實現自我。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有能力體驗何謂「天使傾視那無限的壯麗榮景,沉醉而忘我……」。

突然前面一位同伴滑倒了,導致跟在隊伍後面的人也摔成一團。衛兵立刻上前朝他們身上一陣猛打,我腦海中的幻覺影像也因而中斷了幾秒。但不多久,我的心靈又活躍了起來,將我從現世的囚犯生命拯救到來世的世界,重新和所愛的生命對話:我問,她答;她問,我答。

「立定!」我們已經抵達工地。「各人自行領取工具,每人各一把尖鋤和鏟子!」大家紛紛擠進漆黑的茅屋,只為了搶到一把還堪使用的小鏟子或鶴嘴鋤。「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還不快點?」這會兒我們已經進入壕溝,各人站定昨天的位置。整片冰凍的土地在鋤尖敲打下四分五裂、火花迸射。我們的腦袋還沒融化開來,大家都沉默不語,而我的靈魂還攀附在愛妻的心靈影像上,與它對話,它也回我的話。不過剎時間我卻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妻子現在是死是活!我只知道,我學到所謂的愛並非針對一個人的肉體存在,而是針對摯愛者的精神本質,他的「存有現狀」(正如哲學上的概念),他的「存在」,他「在我身邊」;是的,他的肉體是否存在、是否還「活著」,似乎已經不是討論的重點。

愛妻是否仍在人間,我不知道,也無從知道(整個集中營的囚禁生活期間,既無書信也無任何通郵);但此時此刻,這些可以說已經無關緊要了。摯愛的親人是否還活著—從某個角度而言,我現在已經不需要知道,因為已經沒有任何事物會影響我的愛,以及對這份愛的思念,和心中影像那充滿愛的凝視。如果我當時便知妻子已經去,相信自己也不會受到這事實干擾,內心同樣可以忘我地沉浸在愛的凝視中,精神對話也會同樣強烈、充實。至今我才明白這節經文的真諦:「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雅歌第八章第六節)。

 

壕溝中的冥思

如果集中營囚犯傾向沉溺於內在心靈,就能擺脫當下的空虛與荒蕪,及貧乏的精神內涵。倘若任由幻想天馬行空,他會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已經消逝的經歷上,但並非那些重大經歷—日常生活中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旁枝末節,或者過去生命中的事件才是經常縈繞思維打轉的主軸。在滿是憂鬱的回憶中,這些瑣事往往會染上一層瑰麗色彩,以逃避周遭環境與現在,回到過去,內在生命因而獲得一個特殊面貌,同時擺脫當今世界與外在生活。人的精神會極度渴望追溯既往,譬如搭乘電車、回到溫暖的家、打開自家的門、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拿起話筒、打開屋子裡的電燈—在過往的記憶中,囚犯會一再想起這類小細節,而這些憂鬱的回憶會觸動他敏感的心弦而潸然淚下!

如果囚犯繼續深入心靈的體驗,就能感受到藝術或自然事物,體驗的強度能夠讓他完全忘卻外在世界與極度惡劣的困境。就在運囚車從奧許維茲前往巴伐利亞一座集中營的路上,當我們透過鐵窗向外望見薩爾斯堡山巒之際,頂峰正閃耀在暮色橙紅中,倘若有人見到我們此時的臉龐,那樣欣喜若狂、容光煥發,誰也不會相信這些臉龐竟是來自一群已經沒了未來的人;雖然如此—或者正因如此?由於經年累月不見大自然的柔美,不難為此絢麗的景致動容。或在集中營裡,或在勞動中,總有一、兩位辛苦的夥伴偶爾會抬頭為某個壯麗景象出神,這些美麗的景致不外乎在巴伐利亞的森林中(納粹的偽裝策略,森林中藏有一座巨大的地下武器工廠),也許夕陽的霞光正好鑽過高聳入雲的蒼天大樹間,優美一如杜勒9的著名水彩畫。或是一天傍晚,當我們從工地累得半死回到營區,手裡端著湯碗,早就四肢一攤,躺在營房地板上;突然一位同伴衝進屋來,只為了要我們立刻趕到集合廣場去,明知我們精疲力竭,明知外頭天寒地凍,只為了不想我們錯過黃昏夕陽的美景。

於是,我們走到外頭,西邊黝黑火紅的雲朵;變幻莫測、多采多姿的雲朵將整個天際襯托得生氣勃勃,不但形狀充滿豐富的想像力,色彩也如天堂一般,從亮麗的寶藍到如血的火紅;與天空下方營區裡荒涼灰暗的土寮與泥濘不堪的集合廣場成了再強烈不過的對比,泥地上的水漥還倒映著火紅的天空。幾分鐘的沉默之後,才有人感嘆著說:「這世界竟然可以如此美麗!」

 

集中營裡的藝術

我們剛才提到藝術。集中營裡也會有藝術嗎?這端視個人對藝術的定義。無論如何,營內至少偶爾會有即興的說唱表演活動。為此還特地騰出一間營房來,幾張長凳子不是大夥兒自行炮製,就是合力抬來的,就連「節目表」也經過細心安排。到了晚上,運氣較好的囚犯會來捧場,例如蓋保工頭或不需要隨勞動分隊出外勤的營內工人,來的目的無非是想笑或哭,宣洩一下情緒,無論如何一定會暫時失憶。幾首歌曲、幾個故事、幾分樂趣,甚至還包括諷刺集中營生活的笑料,所有節目都是要幫助大家忘卻現實的痛苦。而這的確有幫助!甚至對某些非大牌的一般集中營犯人都大有幫助,使得他們縱然身心疲憊不堪,明知可能錯過分湯時間,仍然勉強來觀賞表演。

誰要是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可會令人稱羨不已。例如我們剛進集中營不久時,工地在半小時的午休時間當中發放湯食(由於這筆費用是由建築公司支付,因此成本不高),我們還能在午休時間聚集在未完成的機器廠房內,每人進門便得到一大杓滿滿的湯水。就在我們咂咂地狼吞虎嚥時,一位同伴興致一來爬上一個大木桶,為我們唱起一段義大利詠嘆調。如果說我們享受到樂音之美,保證他也少不了雙份的湯,而且是「從桶底撈起」,也就是說:甚至還有豌豆呢。

不過在營內並非只有藝術表演才能獲得酬勞,連掌聲也有。至少如果我願意(幸好沒這個必要),大可獲得營裡那個恐怕人人都會聞風喪膽的蓋保保護。而聞風喪膽的原因肯定不只一個,畢竟「殺人魔蓋保」絕非浪得虛名。某天晚上,一個無法置信的「榮幸」降臨,我被邀請去曾經舉辦過招魂降神大會的軍營,營區主治醫師(本身也是囚犯)又在那裡舉行一場私人秘密閒談會,營內的醫護士官再度冒著犯法的危險出席了。當那位殺人魔蓋保無意中踏進營房後,有人慫恿他發表一首個人詩作,因為他的藝術美名早已傳遍全營。不待大夥兒二度請求,他已欣然取來一個類似日記本之物,並從中朗誦一首他的藝術傑作。

在聆賞他的情詩創作之際,我為了強忍不使自己失態爆笑而咬破雙唇,卻可能是救了自己一條命的代價;同時,我更不吝嗇給予喝采的掌聲,此舉甚至也極可能是救命仙丹,萬一我不幸被分派到他的勞動分隊去—這等倒楣事之前只發生過一次,但對我而言,這唯一的一天已經綽綽有餘。為了預防萬一起見,讓殺人魔蓋保對我留下正面的印象總錯不了。雖然他的愛情大作當中摻雜了那麼丁點可笑成分,例如「愛戀」對「慾焰」,或「心痛」對「苦情」等這類押韻、對仗不斷,我仍竭盡所能地鼓掌到底。

大體而言,營內每個所謂的藝術活動都充滿了荒誕不經。是的,我可以說,在黯淡絕望的集中營生活下,所有與藝術沾上點邊的體驗,都強烈反應出一股陰森恐怖的對比效果。我永遠也無法忘懷在奧許維茲的第二夜,自己是如何由沉沉睡夢中被音樂驚醒:老營房長正在他土寮入口旁的小房間內舉行慶祝會,酩酊大醉的嗓音怪腔怪調地唱著流行曲調。接著一陣突如其來的死寂,然後是小提琴幽幽奏著一首哀怨欲絕的探戈曲—罕聞卻百聽不厭。小提琴在泣訴,我的心也一同泣訴。因為這天是某個人二十四歲的生日,這個人卻置身在奧許維茲某個營房裡,也就是距離我只有幾百或幾千公尺遠,卻那樣遙不可及;這個人是我的妻子。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犧牲享受,享受犧牲

活出愛封面(正面).jpg    

 徐匯中學是一所男校,距離不遠處,有一所頗有名氣的聖心女中,當時很多台北學生趨之若鶩,喜歡跟聖心女中聯誼。由於都同屬於天主教教會學校,任職徐匯校長的單國璽,每個週末都會去聖心女中為修女做彌撒,而且聖心舉辦的各項活動,他也經常去捧場,共襄盛舉。

一九七六年六月十五日,是聖心女中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那年,也是單國璽在徐匯中學的最後一年。單國璽撥冗前去幫忙,並帶領貴賓去典禮會場的貴賓席就座;在大禮堂的舞台上,當時聖心校長忙著跟貴賓打招呼,沒注意到門口悄悄來了重量級貴賓——行政院長蔣經國夫婦和蔣孝文夫人,一行三人竟然連袂在禮堂出現。

眼尖而心細的單國璽見著了,趕緊示意聖心校長前去接待。校長極力邀請蔣經國坐上主席台,但他一再婉拒;原來那天他的孫女蔣友梅是聖心的畢業生,他是以家長身分前來參加畢業典禮的,不想招搖,只想低調。但,只有前排還有幾個空位,他們三人便在前排坐下。

就在這時,原本坐在台上的救國團、教育局、民意代表等準備要致詞的貴賓們,趁著校長下台去招待蔣院長,就一個個悄悄地溜下台,最後,偌大的主席台只剩下單國璽跟另外一個美國老修女。

校長致詞完畢後,接下來是貴賓致詞。校長再一次走下台去邀蔣經國致詞,但還是被婉拒了。其他的貴賓又早在一陣混亂中落跑了,根本找不到人致詞;美國老修女的中文不太靈光,只好拒絕校長的邀請。單國璽心想,這麼大的一個場合都沒有人說話,總是不太好看,如果典禮就這麼草草結束的話,未免太不風光了!

於是,他決定情義相挺,在事前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來一場「即席演講」。那時他總是喜歡在徐匯中學畢業生的紀念冊上,提筆寫下這句話:「犧牲享受,享受犧牲」,當下,他心裡頭不假思索、便浮現出這八個字來,便決定拿這句話來勉勵聖心女中的畢業生。

就這樣,單國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完全沒有打草稿,一口氣說了二十分鐘之久。

他對著聖心女中的學生說:

**

「你們在聖心學到的,有的知識對日後的生活可能沒有多大用處,就只是訓練你們的思考能力及建立基礎知識而已,例如微積分、數學理化等,這些,說不定一輩子再也用派不上用場了,出校門後就忘得一乾二淨也沒關係。但有件事絕對不能忘記,在這裡有七、八位修女,一天二十四小時照顧妳們,她們沒有自己的家庭及子女,以學校為家,把妳們當成自己的女兒般看待,捨棄自己的期望與成就,妳們的成就,就是修女的成就,是她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

「『犧牲享受,享受犧牲』是我在徐匯中學最喜歡送給學生的一句話。現在,我要把這句話也送給妳們。這些修女犧牲自己的享受,既沒有自己的家庭,更沒有天倫之樂,她們的享受,就是她們犧牲所換得來的成果;而妳們將來的成就,也就是她們的享受。」

**

這一席話,單國璽說得懇切而真誠,如行雲流水般,就這麼自然地說出這番感人肺腑的話。三天之後,蔣經國去立法院備詢;在那個年代,行政院長當然不是去備詢,而是去「訓人」。他給在場的人講了一個多鐘頭關於「犧牲享受,享受犧牲」的論調,希望立委及民意代表等政治人物,都要具備這樣的精神。

翌日,各大報紙出現大篇幅報導;再過沒多久,學校、軍營、前線等各個地方的牆上,都寫上了「犧牲享受,享受犧牲」的斗大標語,幾乎整個台灣都被這八字箴言給填滿了。

單國璽無心插柳的一場即席演講,竟然在台灣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蔚為全民風潮;沒想到他經常用來勉勵學生的一句話,變成全台灣流傳多年,迄今仍喊得響噹噹的至理名言。

後來他開玩笑地跟別人說:

**

「這輩子當神父,即使沒有講過什麼大道理,就講過那麼一次,結果傳遍了整個台灣,也算不枉費走這麼一遭,總算沒有白做神父。」

**

這是單國璽在徐匯中學最後一年的插曲,一個轟動全台灣的插曲。

啟示出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